李云龙那张涨红的脸上，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根，透着一股近乎残忍的痛快。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身旁那个冰冷的金属圆筒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像在拍一个即将同生共死的老伙计。
“好！好！好！”
他扯着嗓子吼道。
“就用这玩意儿！先让那帮龟孙子全变成瞎子和聋子！再听老子们好好给他们念叨念叨！”
他的笑声在机库里激起回响，整个基地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滚烫而锋利。
复仇，已在弦上。
凌晨四点。
“龙穴”基地，停机坪。
参与“日落”行动的所有飞行员整齐列队，鸦雀无声。
他们面前，是一排粗瓷大碗，碗里盛满了刀子般滚烫的烈酒，酒气混杂着航空燃油的味道，辛辣刺鼻。
李云龙大步上前。
他今天没穿那身将星闪耀的军服，而是一身和飞行员别无二致的深蓝色飞行夹克，眼神里不见平日的半分痞气，只剩下沉淀的锋芒。
没有动员。
没有废话。
他端起一碗酒，目光扫过眼前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
“这一碗，敬咱们那些被小鬼子害死的，数都数不清的同胞和弟兄！”
说完，仰头。
酒液入喉，一线火烧。
碗口倒转，一滴不剩。
他抓起第二碗。
“这一碗，敬在家里，等着咱们凯旋的父老乡亲！”
再次一饮而尽。
最后，他端起第三碗，血红的眼睛死死锁住所有人。
“都给老子听好了！”
他的吼声穿透了凌晨的寒气，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让小鬼子好好听听咱们的响儿！给老子把他们的天，捅个窟窿！”
“但是！”
他话锋骤然一转，声音里是敲骨凿髓的命令。
“谁他娘的要是敢把自个儿扔在那边，老子回去就刨了他家祖坟！都给老子完完整整地滚回来！庆功宴，老子给你们摆！”
“吼！”
数百名飞行员齐声怒吼。
那声音汇成的洪流，几乎要将天上的星辰都吼落下来。
他们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啪！啪！啪！
无数瓷碗被狠狠砸在水泥地上，碎裂声连成一片，为这场复仇，奏响了最决绝的序曲。
飞行员们转身，走向各自的战机。
人群边缘，年轻警卫员刘栓的身影有些突兀。
他本没资格来这里，是硬求着赵刚才换来这片刻的驻足。
他一眼就看到了飞行大队长王海。
刘栓快步跑过去，在王海即将踏上图-16轰炸机舷梯时，拦住了他。
“王……王大哥！”刘栓的声音在发颤。
王海回头，看着这个满眼通红的年轻士兵。
刘栓没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猛地塞进王海的手里。
那是一枚被磨得光滑锃亮的弹壳，用红绳穿着，是个简陋到粗糙的护身符。
“我爷……我爹……他们都没看到今天。”
刘栓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滚烫地砸落。
“王大哥，替他们……去看看！”
王海看着手心里这枚还带着少年体温的弹壳。
那重量，远不止是黄铜。
他没有说什么“放心”或者“一定”之类的空话。
他只是用力攥紧了拳头，将那枚弹壳紧紧握在掌心，然后郑重地，小心地放进了胸口最贴身的口袋里。
他对着刘栓，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比任何誓言都重。
他转身。
大步踏上舷梯。
再没有回头。
他胸口揣着的，不止是一个少年的期盼，更是身后这片土地上，亿万冤魂的凝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指挥塔上，林凡拿起红色的电话，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日落’行动，开始。”
命令下达。
大地，开始颤抖。
尖锐的呼啸声率先划破死寂。
跑道两侧的指示灯瞬间连成两条刺眼的光带，向着无尽的黑暗延伸。
“‘利剑’一号，请求起飞！”凌风冷静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准许起飞！”
轰！
他驾驶的米格-15机尾喷出长达数米的蓝色烈焰，狂暴的推力让战机在跑道上拉出残影，机头以一个违逆常理的姿态昂然抬起！
“‘利剑’一号，离地！”
“‘利剑’二号，离地！”
一架又一架银色战机接二连三地冲上天空，组成护航编队，为即将出巢的巨兽清扫前路。
紧接着，一阵更低沉、更厚重的轰鸣传来，整个基地都在共振。
图-16！
李云龙乘坐的领航机“昆仑”号，这头沉睡的巨兽，在跑道上开始狂奔。
恐怖的推背感将李云龙死死按在座椅上，他却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满脸都是狰狞的兴奋。
“拉！”
机长一声低吼，猛地向后拉动驾驶杆！
沉重的机头缓缓抬起，巨大的阴影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冲向天空！
“‘昆仑’，已升空！”
一架又一架图-16战略轰炸机，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山脉，依次升空。
数百架战机组成的庞大机群在空中汇合，引擎轰鸣。
天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万丈金光刺破黑暗，洒在庞大的机群上，银色机身反射出灼目的光芒，机翼上鲜红的五星，如血般燃烧。
这支承载着百年国耻与血泪的复仇之师，义无反顾地转向东方。
所有战机进入无线电静默。
机群骤然降低高度，几乎是贴着翻涌的黑色海面，超低空掠海飞行。
t3级别的隐形涂层，让这支庞大的空中舰队，在雷达屏幕上，只是一片模糊的背景杂波。
“天巢”指挥中心。
巨大的“天幕”系统屏幕上，代表机群的绿色光点正稳定地向东移动。
赵刚站在林凡身边，手心全是汗。
“已进入对马海峡区域，一切正常。”一名参谋报告。
林凡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指挥中心内，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气氛安静得诡异。
太顺利了。
就在机群即将穿越海峡中线的那一刻。
嘀——！
一声尖锐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指挥中心内炸响！
屏幕上，就在机群航线正前方，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凭空闪现！
所有人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名数据分析员的声音变得尖利！
“报告总工！截获异常高频脉冲信号！来源……一艘伪装成渔船的不明舰艇！”
“它正在向日本本土发送高强度加密电报！”
没等他说完，屏幕中央，一行由系统瞬间破译出的猩红大字，跳了出来！
【警报：敌方情报机构已激活，目标锁定！】
【“日落”行动……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