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将最后一块望山镜片嵌进强弩机括,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划过。铜镜反射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锐光——这是第三十七具改良强弩,望山刻度比前几批更精准,百米外的箭靶能正中红心。
“陛下,亲卫营的三百具强弩都调试完了。”赵二拄着木杖走进帐,左臂的绷带又渗了点血,却难掩兴奋,“韩国送来的铁匠连夜赶工,说再给三天,还能凑出两百具。”
姬延点头,拿起案上的函谷关布防图。图上用朱砂标出的秦军营地密密麻麻,像趴在关隘上的毒蚁。三天前派去的斥候传回消息,秦武王果然换了主帅,用甘茂替换了蒙骜,还从河西调了五万锐士,扬言要“踏平周营,活捉姬延”。
“他急了。”姬延指尖点在“甘茂”二字上,嘴角勾起冷笑,“粮仓被炸,军饷被扒,再拿不下咱们,他这秦王的位子怕是坐不稳。”
帐帘被掀开,史厌抱着一堆竹简进来,竹简上的漆字还带着墨香:“陛下,六国使者又来了。韩王说愿意再出五千石粮,换咱们的强弩图纸;魏王更直接,把女儿都许了,想求您收他儿子当亲卫。”
“图纸不给,人能收。”姬延头也没抬,将强弩架在帐门,对着百米外的木桩试射——“咻”的一声,箭簇穿透木桩,尾羽在夜风中轻颤。“告诉魏王,他儿子要是能通过亲卫营的考核,我收他当队正;韩王的粮照收,图纸让他用宜阳的铁矿来换。”
史厌刚应下,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卫撞帘而入,甲胄上沾着露水:“陛下!函谷关方向火光冲天,秦军好像在调动!”
姬延抓起强弩往外走,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营外的空地上,亲卫营已列成方阵,三百具强弩斜指夜空,望山铜镜反射的光点如同散落的星辰。赵二站在第一排,左臂吊在胸前,右手却稳稳握着弩身,木杖扔在脚边——他说过,就算只剩一只手,也要站在最前面。
“列阵!”姬延一声令下,亲卫营迅速变换阵型。前排蹲下,弩口抵地;中排半跪,望山瞄准关隘;后排直立,箭矢上弦。三排强弩如梯队般展开,在夜色中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函谷关的吊桥缓缓放下,甘茂的帅旗在火光中摇曳。他骑着黑马立于桥头,手中长戈直指周营:“姬延!你偷我军粮、辱我将士,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姬延懒得跟他废话,扬手甩出一支令箭。令箭划破夜空的瞬间,前排强弩同时发射,箭簇带着破空的锐啸,在秦军阵中炸开一片血花。
“甘茂,你以为换了主帅就能翻盘?”姬延的声音透过夜色传过去,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秦武王的军饷账本还在我手里,要不要念给你的士兵听听——他们的口粮,都被你们大王拿去填后宫了!”
秦军阵中果然一阵骚动。甘茂脸色骤变,挥戈怒吼:“妖言惑众!给我冲!”
秦军如潮水般涌来,甲胄碰撞声震得地面发颤。姬延眼神一凛,抬手再挥:“变阵!天罗!”
亲卫营迅速收缩,强弩交替发射。前排射完退到后排装箭,后排顶上,箭矢如连绵的雨幕,将秦军的冲锋一次次打退。赵二单臂上弦,动作虽慢却稳,每一箭都精准钉在秦军的马腿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狗娘养的,敢动我家陛下试试!”
史厌在阵后翻着竹简,突然喊道:“陛下,甘茂在调骑兵绕后!是秦国的‘铁鹰锐士’!”
姬延早有准备,对西侧扬了扬下巴。那里突然亮起二十具连弩,是他藏的后手——连弩一次能射出五支箭,专克骑兵冲锋。铁鹰锐士刚冲到半路,就被连弩射成了筛子,剩下的慌忙勒马,再不敢前进一步。
甘茂气得胡须发抖,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秦军的箭阵在对方的强弩面前如同纸糊,士兵们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眼神里开始怯战。
“陛下,秦军的士气快崩了!”史厌举着望远镜(姬延用铜镜改造的简易装置)大喊,“要不要乘胜追击?”
姬延按住他的肩,目光扫过周营的火把——亲卫营伤亡虽少,但强弩的箭矢消耗了近半。他摇了摇头:“收阵。告诉甘茂,三天后我来函谷关‘做客’,让他备好粮草。”
亲卫营有序后撤,强弩的寒光渐渐隐入夜色。甘茂望着周营的方向,突然一戈劈在身边的石鼓上,石屑飞溅:“查!给我查清楚那是什么弩箭,为何能射这么远!”
帐内,姬延正在给赵二换药。伤口刚长出新肉,被汗水浸得发红,赵二却咬着牙不哼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帐外的强弩:“陛下,下次我一定能射得更快。”
“不急。”姬延用烈酒消毒,看着他紧绷的下颌,“你这条胳膊,比十具强弩还重要。”他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你的,特种部队的‘秘密武器’。”
布包里是副皮质护臂,内侧缝着细钢片,能卡住强弩的机括,省力不少。赵二摸着护臂上的针脚,眼眶突然红了——他知道,陛下熬了三个通宵才缝好。
史厌掀帘进来,手里晃着张羊皮卷:“陛下,韩国送来的铁矿清单,足足五千石!还附了韩王的信,说想跟咱们合开铁坊,他出矿,咱们出技术。”
姬延接过清单,指尖在“五千石”上敲了敲:“让他把铁矿运到洛阳,铁坊开在周王畿——告诉他,我要亲眼看着矿石炼成铁锭,少一块都不行。”
“还有这个。”史厌压低声音,递过个小竹筒,“斥候在秦营外捡到的,好像是甘茂的军令。”
姬延倒出竹笺,上面的秦篆歪歪扭扭:“明日拂晓,用‘火牛阵’冲营,务必夺下周军强弩图纸。”他冷笑一声,将竹笺凑到烛火上点燃,“火牛?正好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引火烧身’。”
赵二突然抬头:“陛下,我知道该怎么对付火牛!以前在特种部队,我们练过反冲锋战术……”
姬延拍了拍他的后背:“详细说说,咱们得让甘茂的牛,变成咱们的‘战利品’。”
夜色渐深,周营的灯火却越来越亮。铁匠坊的叮当声、亲卫营的操练声、姬延和赵二讨论战术的笑声混在一起,在函谷关下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甘茂不知道,他精心准备的火牛阵,早已成了姬延眼中的“活靶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姬延站在高台上,望着函谷关的轮廓。三百具强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亲卫营的士兵们嚼着干粮,眼神里全是期待。他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剑,剑尖指向关隘:“今日,就让秦军看看,周室的强弩,能射穿他们的胆!”
“射穿他们的胆!”三百声呐喊震得晨露坠落,惊起关隘上的飞鸟。函谷关的守军探出头,看见周营前的强弩阵列如林,望山镜片反射的光点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是属于周室的锋芒,沉寂百年后,终于再次刺破了乱世的阴霾。
甘茂在关楼上看得真切,握着剑柄的手沁出冷汗。他突然想起秦武王临行前的怒吼:“拿不下姬延,你就提头来见!”可此刻看着那片闪烁的寒光,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被提头的,会是自己。
姬延放下短剑,指尖在强弩的望山上轻轻划过。刻度精准,机括灵敏,这是他用特种兵的知识打磨的利刃,也是周室崛起的底气。他知道,今日的函谷关前,不止有箭雨,更有周室逆转命运的第一步——用强弩的锋芒,敲碎秦国的傲气,敲醒六国的观望,敲出一个属于周天子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