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抗拒的吸力将“渊龙”潜器死死拽向黑暗漩涡的中心,那颗暗红巨眼如同宇宙黑洞般吞噬着一切。警报凄厉,结构呻吟,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浸透每个人的心脏。
“撑住!”陈默嘶吼着,将残存的地脉清光毫无保留地注入潜器核心,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试图对抗那毁灭性的牵引,却如同螳臂当车,只能略微延缓坠落的趋势。
唐棠紧紧抓住陈默的手臂,在那令人窒息的压迫下,她的画魂灵韵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凝聚、升华。她不再去看那恐怖的巨眼,而是闭上了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与陈默、与伙伴们、与所有她所爱之物的连接之中。
她“看”到了乌镇的石桥流水,看到了苗疆的晨曦云雾,看到了西北大漠的孤烟落日,看到了总部伙伴们焦急的脸庞,看到了薪火殿中那些承载着人类智慧与情感的器物……无数温暖的、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画面在她心间流淌。
这些,就是巨眼无法理解,试图抹除的“冗余”吗?
不!
这些,是文明得以延续的根!是绝望中指引方向的光!是足以撼动冰冷逻辑的力!
“陈默!”唐棠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有恐惧,只有一片沉静如海、却又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坚定,“它要吞噬,就让它吞!但我们要让它知道,它吞下的是什么!”
她不再试图稳定潜器,反而放开了所有抵抗,任由潜器加速坠向漩涡。同时,她双手虚抱,仿佛将怀中所有珍贵的记忆与情感都凝聚在一起,画魂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燃烧起来!
她没有画具体的防御或攻击,而是将她心中流淌的所有画面、所有情感、所有文明的印记,压缩、提炼,化作一枚最纯粹、最凝练的“文明之火种” !这火种无形无质,却蕴含着人类数百万年进化史中所有的挣扎、荣耀、爱与希望!
“接住它!”唐棠将这枚凝聚了她全部心神的“火种”,通过紧握的手,传递给陈默!
陈默瞬间明悟!他放弃了所有对抗,将地脉清光的内敛特质发挥到极致,如同最温厚的大地,将这枚珍贵的“火种”小心翼翼地包裹、保护起来。同时,他将自己对守护的誓言、对未来的信念,也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这一刻,潜器不再是冰冷的造物,而是承载着人类文明最后火种的方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代表终极寂灭的深渊!
苏青感受到了两人决绝的心意,她清叱一声,玉蝉爆发出最后的星辉,并非防御,而是化作一道指引的坐标,牢牢烙印在那枚“火种”之上!——即使坠入永恒黑暗,也要留下我们来过的印记!
岑什兰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催动最后几只核心蛊虫,化作一道极其隐秘的精神烙印,同样刻入“火种”。——这是守望者永不屈服的回响!
“轰——!!!”
“渊龙”潜器终于彻底被黑暗漩涡吞噬,剧烈的震动和能量乱流仿佛要将一切都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被吞噬的最后一瞬,那枚被陈默以地脉之力守护、被唐棠倾注全部画魂、被苏青和岑什兰刻下印记的 “文明火种” ,如同投入沸油的冰雪,猛地爆发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光华!
这光华并非能量爆发,而是信息的极致绽放!是存在意义的终极宣告!
它包含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包含着恋人初吻的悸动,包含着母亲温柔的摇篮曲,包含着科学家发现真理的狂喜,包含着艺术家创造美的沉醉,包含着战士守护家园的决绝,包含着凡人面对苦难时不屈的眼泪与微笑……所有琐碎的、宏大的、矛盾的、美好的,构成“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在这一刻,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在那片代表绝对寂灭的黑暗漩涡中,轰然炸响!
“……错误!错误!无法处理!逻辑核心过载!”
暗红巨眼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惊恐”的尖锐嘶鸣!它那基于纯粹理性和定义的结构,根本无法承载如此庞大、复杂、充满矛盾却又和谐统一的“人性”信息洪流!
黑暗漩涡的旋转猛地一滞,随即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巨眼表面的暗红能量疯狂炸裂、溃散,仿佛一个精密仪器被注入了无法理解的病毒,从内部开始崩解!
“渊龙”潜器在剧烈的爆炸性能量乱流中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井壁上,外壳扭曲,彻底失去了动力,悬浮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生死不明。
而在那崩溃的漩涡中心,那枚“文明火种”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如同种子般,在那片象征着“无”的黑暗废墟上,顽强地扎下根来,散发出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暖的光晕。
它无法摧毁绝对的“寂灭”,但它证明了,即便在永恒的黑暗面前,“存在”本身,及其所蕴含的一切,拥有着不容忽视、无法被简单定义和抹杀的力量。
薪火,或许微弱,但永不熄灭。
深海的古城依旧死寂,竖井中的混乱渐渐平息。 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而那枚扎根于寂灭废墟之上的“火种”,未来会孕育出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在那无尽黑暗的深处,仿佛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困惑与深思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