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深渊竖井。
“渊龙”潜器如同一具扭曲的金属棺椁,静静地悬浮在破碎的黑暗漩涡边缘。外部所有的喧嚣与能量风暴都已平息,只剩下内部应急电源发出的微弱红光,映照着四张苍白而疲惫的面容。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陈默的手指首先动了动。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颠簸了太久的小船,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丝掌控。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身旁。
唐棠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但平稳,昏迷了过去,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宁静。苏青和岑什兰也相继苏醒,两人都是元气大伤,连移动手指都显得异常艰难。
“我们……还活着?”岑什兰的声音沙哑干涩,她尝试启动通讯设备,只得到一片沙沙的噪音。
苏青勉力抬起手,玉蝉静静躺在掌心,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最后那一刻……‘火种’……似乎改变了什么。”她望向那片原本是漩涡中心的位置。
那里,不再有吞噬一切的黑暗,也不再有无情的暗红巨眼。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被彻底“格式化”了的空间,以及在这片虚无正中,那一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着的、温暖的光晕——正是唐棠凝聚,由众人共同守护投出的那枚 “文明火种” 。
它没有消失,反而像一颗真正的种子,在这绝对的“无”之中扎下了根,散发着持续而稳定的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可磨灭的存在。
巨眼……似乎真的被那超越其理解范畴的信息洪流冲击得崩溃了。但代价是巨大的。
陈默尝试调动地脉之力,发现如同石沉大海,并非被隔绝,而是自身近乎油尽灯枯。他看向舷窗外那座死寂的古城,那些建筑表面的幽蓝纹路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核心能源供应,整座城市真正变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巨大坟墓。
“潜器动力系统完全瘫痪,结构受损严重,但生命维持系统……还在最低限度运转。”岑什兰依靠着残存的设备得出了判断,“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突然接入潜器的备用接收器。
“……渊龙……听到请回答……这里是……守望者总部……蔡少靓……”
是蔡少靓的声音!她显然动用了某种代价巨大的秘法,才将信号穿透这重重阻隔传递下来!
“少靓……我们……还在……”陈默用尽力气回应,声音虚弱。
“……监测到深渊能量场……急剧衰减……稳定在……极低水平……已派遣……最高优先级……救援队……坚持住……”
消息传来,众人心中终于升起一丝切实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更久。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深渊中,一道柔和而坚定的青光亮起,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精准地找到了几乎成为废墟的“渊龙”。
是蔡少靓亲自操控着经过特殊改装、性能更强的“青鸾”号深潜器,带着救援队到了!
当“青鸾”号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渊龙”残骸固定,开始上浮时,陈默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虚无和其中的光晕。
巨眼的威胁似乎解除了,但这枚扎根于寂灭之中的“火种”,未来会引向何方?那座深海古城又隐藏着多少未被揭示的秘密?
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答案。
救援过程漫长而艰难。当“青鸾”号终于冲破海面,重见天日时,刺眼的阳光让久居黑暗的四人几乎流下泪来。
他们被迅速送回总部,接受了最全面和细致的治疗。身体的创伤可以愈合,但意识层面与“归寂”本质的正面碰撞,以及最后那倾尽所有的“心念投射”,留下的印记却远非一时能够平复。
唐棠昏迷了三天才苏醒,她的画魂境界稳固在了新的层次,但对那枚“火种”的感应也最为清晰,时常会陷入沉思。陈默的地脉之力恢复缓慢,却变得更加凝练纯粹。苏青和岑什兰也各有收获与损耗。
总部为他们的归来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内部欢迎仪式。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带回的不仅仅是又一次胜利的消息,更是一种信念——即便面对宇宙级的冰冷法则,人性的光辉也拥有不容忽视的力量。
许斌看着瘦削但眼神更加深邃的伙伴们,重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蔡少靓在后续报告中写道:“……‘归档者’及疑似其上级单位的直接威胁已暂时解除。但于马里亚纳海沟深处发现的上古遗迹‘永夜之城’,及其核心出现的未知‘文明印记’,需列为最高观察目标。‘归寂’理念并未根除,以新的形式潜伏,守望者的职责任重道远……”
夜深人静,陈默和唐棠在观星殿顶并肩而立,仰望星空。
“那颗‘火种’……还在那里。”唐棠轻声道,她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联系。
“嗯。”陈默握住她的手,“它证明了我们存在的价值。也许有一天,它会在那片虚无中,开出不一样的花。”
“无论未来如何,”唐棠靠在他肩上,语气坚定而温柔,“我们一起面对。”
星空无言,见证着劫后余生的温情,也默许着前方未知的征途。《伏魔录》的篇章翻过沉重的一页,而新的故事,或许正在那深海的余烬与星火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