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此间考试结束,亦可前往城西大营报名,参加军中参谋之选考,以为国效力!”
陆梦龙讲话完毕,先前那名军官再次高声宣布:“搜检开始!严禁夹带片纸只字,一经发现舞弊,立即革除资格,终身禁考!开始搜身!”
命令下达,士卒们开始对考生进行入场前的最后检查。
与大明朝搜检时常见的粗暴撕扯不同,大夏士卒的动作虽然仔细,甚至翻看发髻、检查鞋底、捏摸衣襟夹层,但手法相对温和,速度却也丝毫不慢。
因无人携带大型包裹,检查流程推进得颇为迅速。
何贵、刘景仁、张择端等人因出发较早,很快便排到了队伍前列。
片刻后,几人相继通过搜检,踏入以木棚为主的广阔考场。
按照手中号牌指示,他们互相点头示意,便分散开去寻找自己的座位。
何贵在密密麻麻的考位间穿行约一刻钟,终于在西侧一个靠近火盆的棚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看到考桌上早已备好了质地上乘的笔墨纸砚以及一方沉手的黄铜镇纸,心中稍安,大夏官府考虑之周详,再次令他感慨。
正当他准备坐下平复心情时,一名巡场的军士走了过来,和气地问道:“这位士子,天寒,可需要热茶或姜汤暖暖身子?”
何贵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拱手:“有劳军爷,我想要碗姜汤,多谢!”
那军士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转身从过道旁一直用小火温着的木桶里舀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何贵桌上,并嘱咐道:“喝完放桌上就行,开考前会有人来收碗。”
何贵再次道谢,捧着那碗滚烫的姜汤,一股暖意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冷,更悄然沁入心田。
巳时正,一阵清脆的云板声响起,标志着考试正式开始。
考官们迅速将三科试卷一并下发。
何贵深吸一口气,展开试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农事》科。
农事科题目果然如王文渊先生所料,极为务实,第一题便是询问关中地区春季最宜播种的三种粮食作物及其轮作注意事项。
何贵农家出身,再加上平日留心时政,读过《农政简编》,知道大夏推广番薯、玉米,结合关中实际,他谨慎地写下春麦、粟米、番薯,并简述了番薯不宜连作、需与豆类轮作以养地力的要点。
后面还有关于小型陂塘渗漏如何紧急处理、如何向农户推广新式曲辕犁等题目,皆需结合实际操作知识作答。
最难的是一道策论题,假设某县去岁遭灾,今春青黄不接,有流民涌入,问作为吏员当如何协助上官安定流民、恢复生产。何贵思索良久,结合自身逃难见闻,提出以工代赈、兴修水利、发放春贷、劝导富户平粜等几条建议,自觉虽不完善,却也言之有物。
与此同时,在考场另一区域的刘景仁,看到农事卷则显得从容许多。
他来自农业条件较好的四川,家中亦有田产,对农事并不陌生,他流畅地答完作物题,在处理陂塘渗漏一题,他详细列出了用黏土夯填、组织人力及时抢修等具体步骤。
在流民安置策论上,他更额外提出了可组织流民中的壮劳力参与官道整修,并注意将流民编组管理、防止疫病发生的细节。
而张择端面对农事卷则稍感吃力,他长于绘事,对农桑细节了解不深,只能凭借常识和考前突击的记忆尽力作答,尤其在策论题上,感觉有些无从下手,只能泛泛而谈安抚、赈济的重要性。
律法科的考题则是一系列案例析断,如何贵面前这一题:“甲将耕牛借于乙使用,言明春耕后归还,不料乙饲养不善,耕牛病死。
甲要求乙赔偿同等壮牛一头,乙以非故意为由只愿赔偿半价,依《大夏律例概要》,此案当如何裁断?”
何贵回想律例精神,借贷之物,使用者负有妥善保管之责,乙虽非故意,但饲养不善确有过失,理应照价赔偿,他据此写下判断理由。
另一题涉及田宅买卖中的重叠典卖纠纷,要求指出其中的违法之处并说明依据。
这些都要求考生不仅知法,更要懂得用法理分析民间细故。
刘景仁答律法题时笔走龙蛇,这类案例析断在四川的备考中是重点训练内容,他准确援引了侵损财物”和交易违律的相关原则,分析得条理清晰。
而另一位与他们同院居住,名为赵文康的湖广士子,则在律法题上蹙紧了眉头,他过去熟读的是大明律,对大夏新律的一些细微差别把握不准,答题时不免有些犹豫迟疑。
算术科的题目更是五花八门,均需详细列出计算过程。
如何贵遇到一题:“有梯形田一块,上底三十步,下底五十步,高二十步,问折合官亩几何?(大夏新定,二百四十平方步为一亩)”
他赶紧在草稿纸上画出梯形,运用《九章算术》中的面积公式(上底加下底乘高除二)计算出面积,再除以二百四十,得出答案。
还有题涉及计算一批粮饷的运输损耗、分配不同户等的赋役折银、以及一道典型的鸡兔同笼问题。
这些题目计算量不小,且要求单位换算准确,许多考生都埋头疾书,考场内只听得到一片沙沙的书写声和偶尔拨动算盘的细微声响。
刘景仁、王守拙等四川来的士子,算术本是强项,答题速度较快。
胡文敏上次便栽在算术上,此次格外小心,每算一遍都要复核,进度稍慢。
张择端则对需要空间想象的几何类题目感到头疼。
午时正,云板再响,所有考生立刻停笔。
负责杂役的兵丁两人一组,抬着食桶,挨个为考生分发午饭,饭菜与校场食堂相类,一荤两素米饭管饱,只是此刻无人有暇品味。
整个考场几千人同时用餐,却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只有细微的咀嚼和碗筷碰撞声,气氛压抑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