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风云暂息。
努尔哈赤成功获得小部分昊天塔传承,气息稳固在掌命境初期,周身龙气盘绕,俨然已成北疆新贵。
樗里疾以寰宇星晷灯逼退杨广,薛仁贵护道有功,二人虽消耗不小,但总算不负使命。
耶律阿保机与完颜阿骨打虽传承失败,却也承了樗里疾援手之情,北疆格局,因这昊天塔之变,悄然改写。
然而,就在樗里疾准备稍作调息,并与努尔哈赤交涉后续事宜之际,他袖中的寰宇星晷灯,竟再次毫无征兆地自主震动起来!
灯盘之上,代表东南方位的星辰不仅剧烈闪烁,更是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暗之色,其指向赫然是——大明国都,濠梁所在的方位!
“星晷示警,东南气运急剧紊乱,隐有黑气缠绕,乃大凶之兆!”
樗里疾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掐指急算,天机却如同被浓雾笼罩,晦涩难明。
只能隐约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蛊惑与侵蚀意味的力量,正在那片土地下滋生、蔓延。
“是心念之祸?还是信仰之毒?”
万里之外,大明,濠梁城。
钦天监高台之上,刘伯温缓缓睁开双眼,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脸色微微发白。
接连催动“皆”字秘探查内部,对他心神消耗极大。
但此刻,他眼中已无疲惫,只有刺骨的冰寒与深深的忧虑。
他身形一晃,已化作清风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朱元璋处理政务的偏殿之外。
“陛下,臣刘基,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穿透殿门。
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朱元璋笔锋一顿,浓眉挑起:“进来。”
刘伯温推门而入,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也顾不得繁文缛节,直接沉声道:
“陛下,臣以皆字秘探查内部,已清理数处细作节点。然,最后寻得之根源,其藏匿之处,远超预料,手段更是诡异非常!”
“哦?”朱元璋放下御笔,目光锐利如刀,“在何处?是何手段?”
“其核心节点,并非潜藏于官署军营,而是隐于城内几处香火鼎盛之道观佛寺!”
刘伯温语气凝重,
“此节点气息中正祥和,甚至带有一丝伪饰的祥瑞,平日完美隐匿于信仰烟火之下。
然,其正以秘法,潜移默化,影响前往祈福之官员家眷、商贾百姓之心念。
将一些对朝廷、对陛下不利之认知,混杂于神佛教诲之中,悄然传播!”
他顿了顿,眼中骇然之色更浓:
“更可怕的是,此节点与之前被清除之细作,皆有极其隐蔽之短暂接触。
此非寻常细作,其背后,定有精通神魂之道、甚或触及信仰香火之力的可怕存在主导!
臣怀疑,恐与深渊擅长低语侵蚀之魔物,或某些隐世流派有关!”
朱元璋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一股冰冷的杀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整个偏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笔架乱颤:“好胆!竟敢将爪子伸到咱的神佛庙宇之中,玩弄人心?!是想掘咱大明的根吗?!”
他豁然起身,来回踱步,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咱就说,近来为何总有些风言风语,有些官员心思浮动!原来是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在作祟!”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刘伯温:“军师,可能确定具体是哪几家庙宇?背后之人,可能揪出?”
刘伯温苦笑摇头:
“陛下,此节点极其狡猾,与多家庙宇气运纠缠,难以精准定位其本体。
且其手段高明,稍有不慎,打草惊蛇,恐令其彻底隐匿,或狗急跳墙,造成更大范围之心念混乱。
背后之主,更是藏得极深,天机被蒙蔽,难以推算。”
朱元璋眼神闪烁,怒火渐渐被冰冷的理智压下。
他深知此事棘手,涉及信仰民心,处理稍有不当,便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动荡。
“查!给咱暗中彻查!”朱元璋声音冰寒,
“调动一切可信之力,包括锦衣卫暗桩,给咱盯死那几家最有嫌疑的庙宇!但切记,不可妄动,不可惊扰香客百姓!咱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敢在咱朱元璋头上动土!”
“臣,领旨!”刘伯温躬身,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他知道,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暗战,已然在濠梁城,在这大明国都,悄然拉开了序幕。
就在刘伯温领命,准备暗中布置之际,他心念微动,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陛下,还有一事。
臣在探查时,隐约感觉,此法门虽诡异,但其侵蚀心念之方式,与之前王莽提及的观察者收集数据、乃至深渊魔物的低语诱惑,似乎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更加隐蔽,更加注重长期潜移默化。”
朱元璋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这可能并非单纯的内部势力斗争,而是与外敌有关?”
“臣不敢妄断,但不得不防。”
刘伯温沉声道,“若真是外敌手段,其图谋,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偏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朱元璋阴晴不定的面孔。
而与此同时,在濠梁城西,一座名为“清静观”、看似香火寻常、并无特别之处的道观后院,一间终日紧闭的静室之内。
一名身着普通道袍、面容清癯、正在闭目打坐的老道士,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浑浊,却在最深处,掠过一丝与那庙宇节点同源的、极其隐晦的诡异流光。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枯叶:
“种子已播下……只待生根发芽……心渊之网,终将覆盖这片繁华之地……”
......
濠梁城暗流汹涌,信仰庙宇竟成敌寇侵蚀民心的温床,此事关乎国本,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元璋虽怒,却并未被冲昏头脑,深知强行动用雷霆手段,非但可能打草惊蛇,更易引发民间恐慌,适得其反。
须以正理破邪说,以光明照暗隅。
“既要论道,便需真才实学,能直指人心之辈。”
朱元璋于御书房中沉吟片刻,目光锐利,“传王守仁、道衍!”
此二人,一儒一释,皆是不世出的奇才,心性、学识、辩才,皆为上上之选。
清静观,讲经堂。
往日里略显冷清的道观,今日因一位特殊“香客”的到来而显得不同。
王守仁(王阳明)身着寻常士子青衫,从容步入堂内,与那高踞蒲团、仙风道骨,却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晦暗的观主玄静真人,相对而坐。
堂下,亦有数十位信众与道士旁听。
玄静真人手持拂尘,口宣道号,率先发难,所言皆是经典中高渺虚幻之语,强调外求仙神、遵循古法、清静无为,隐隐将个人心念与欲望视为修持障碍,暗合那“节点”潜移默化削弱个体自主意志的意图。
王守仁静听片刻,待其言毕,方淡然一笑,声如清泉击石:
“真人所言,皆是向外求索,依循故纸。然,敢问真人,若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则仙神何在?古法何存?”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此论可谓石破天惊,直指道法根本!
王守仁不待对方反驳,继续言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头:
“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
尔等日日拜神求仙,可知真神何在?
不在那泥塑木雕之外,而在尔等自家心头一点灵明!”
“心即理也。
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
尔等求清静,求无为,若心被外物所役,被妄念所蔽,纵然坐忘千年,何谈清静?
唯有致良知,明心见性,使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此心若能不为外物所动,不因谗言所惑,便是真清静,真自在!”
他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信众:“莫要听信他人之言,便失了自家主张。是非对错,尔等心中自有一杆秤,何须他人来定?此心光明,夫复何求?!”
这番“心即理”、“致良知”的言论,如同惊雷,炸响在众多习惯于盲从神佛、依赖经典的善信心中!
不少人面露茫然,继而陷入深思,仿佛被点醒了某种沉睡的本能。
那玄静真人脸色微变,想要辩驳,却发现对方所言直指本心,竟让他那套强调外求、削弱自我的理论,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