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如同浸泡在母亲的子宫羊水中,被最纯粹的生命能量包裹。冰冷、破碎、濒临消散的感觉被一点点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重塑。
雷蒙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后逐渐上浮的潜水员,开始挣脱那无尽的黑暗与静滞。
首先恢复的是感知。
他“感觉”到自己浸泡在某种温暖的液体中,丝丝缕缕的精纯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他近乎枯竭的权限核心。那感觉,如同久旱逢甘霖,每一个“规则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同源的滋养。
然后,是声音。
不再是塔尔科斯那充满疯狂与诱惑的低语,也不是守墓人冰冷的宣告,而是一种……旋律。
一种宏大、悠远、仿佛由无数世界生灭之音交织而成的背景音,如同宇宙的心跳,稳定而磅礴。在这主旋律之下,是能量流动的潺潺声,是光之树叶飘落的细微沙沙声,构成了一曲宁静而神圣的交响。
这是哪里?
疑问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逐渐清晰的意识中荡开涟漪。
他尝试“睁开”内在之眼。
权限光球不再黯淡,它稳定地旋转着,散发着柔和的淡金色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实和明亮。系统稳定度的数值,已经恢复到了42.7%,并且仍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
【系统稳定度:43.1%...】
【检测到环境:摇篮 - 回响之泉。权限同步率微量提升。】
【意识复苏进程:78%...】
摇篮……回响之泉……
陌生的名词,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与安宁。
他缓缓地、真正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流淌着淡金色光晕的泉水,以及泉水上方,那棵支撑天地的、由纯粹秩序能量构成的巨树。巨树的枝叶间,无数光点如同星辰般闪烁、飘落,美得令人窒息。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到了守在泉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鸦背对着他,坐在泉边的一块光滑岩石上,【寂灭】狙击系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微微仰头,望着那棵巨树,银灰色的短发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侧脸线条依旧冷峻,却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雷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似乎发出了细微的动静,鸦立刻警觉地回头。当看到雷蒙睁开的双眼时,她那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醒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
雷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哪里?”
“‘摇篮’。”鸦站起身,走到泉边,低头看着他,“守墓人送我们来的。你昏迷了很久。”
摇篮……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坐标终点。他们竟然真的抵达了这里。
雷蒙尝试动了一下手臂,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力量正在恢复。他支撑着从泉水中坐起,淡金色的水珠从他身上滑落,带走的仿佛是沉珂与疲惫,留下的是焕然一新的生机。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了许多的权限能量,以及脑海中多出来的、一些关于“摇篮”和“回响之泉”的模糊信息碎片。是这里的能量在治愈他的同时,也在向他传递着知识。
“我们……怎么到的这里?”他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塔尔科斯那疯狂的咆哮和将自己拖入规则静滞的无边痛苦。
鸦将之后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包括E-77的能量采集,与“概念掠食者”在熵核深处的生死追逐,以及守墓人最终开启通道,将他们直接送达此地。
雷蒙静静地听着,心情复杂。他没想到自己昏迷期间,鸦和查尔斯经历了如此多的凶险,只为获取救他性命的能量。
“谢谢。”他看着鸦,真诚地说道。
鸦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光质建筑群:“是你先没有放弃。”
这时,查尔斯少尉也从侦察舰的方向小跑过来,看到坐起的雷蒙,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指挥官!您醒了!太好了!”
雷蒙对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少尉。”
“不辛苦!不辛苦!”查尔斯连忙摆手,显然对雷蒙的苏醒感到由衷的高兴。
雷蒙从回响之泉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状态比想象中更好,甚至感觉对权限的掌控力也提升了不少。他抬头,仰望着那棵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光之巨树,感受着这片天地间流淌的浩瀚而温和的秩序力量。
这里,就是神族留下的最后火种,对抗虚空的希望之地吗?
“引路人说,你需要证明资格,才能接受这里的传承。”鸦的声音将他从感慨中拉回现实。
资格……
雷蒙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权限光球与这片天地隐隐的共鸣。他抬起手,一丝淡金色的权限能量在他指尖凝聚,不再是之前那种需要竭力引导的粗糙形态,而是变得更加凝练、驯服。
他心念微动,那丝能量如同活物般,在他掌心蜿蜒流动,勾勒出一个简单的、不断自我完善的几何符号——那是他在静滞之冢深处,与本源规则连接时窥见的一丝皮毛。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应用,但其中蕴含的规则完整度和控制精度,已远非昏迷之前可比。
“我想,”雷蒙看着掌心那稳定流转的符号,轻声道,“‘资格’的证明,或许已经开始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那棵光之巨树忽然洒下更加浓郁的光辉。之前那个由光尘构成的“引路人”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它那模糊的面容似乎正对着雷蒙,温和的声音响起:
“欢迎真正醒来,继承者。”
“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准备好,接受‘摇篮’的试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