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玦笑得明媚，好像那些血淋淋的战事在他心里，根本无足轻重。
“后来啊，我敬佩他是个勇士，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觊觎公主，所以，特意恩准他的头颅被埋在了西域境内。”
“但朕更好奇，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画中那般貌美无瑕，甚至能让子民敬若神明的女子~”
“所以，朕给了你父王一个议和的机会。”
言外之意，他根本不在乎大祁百姓和将士的死活，休战，也仅仅是因为对自己感兴趣？
图兰明曦霎时觉得五雷轰顶。
这哪里是一个合格君王能说出来的话啊……
如此暴虐任性……
“诶，怎么这样看着朕？”谢明玦捧起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吻了吻。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朕不是都接受你父王的降书了吗？”
“即便他让你妹妹和亲，朕也接受了呀~”
“朕如此善解人意，曦儿不想夸夸朕吗？”
图兰明曦不知该如何应答，此时此刻，仿佛又回到了两人相遇的那个晚上。
他言语上毫无顾忌，每一句却都往自己心窝里戳，那种挣扎又深刻的痛感，她仍记忆犹新。
但她坚定，自己从来都不是谢明玦说的那种人。
“陛下，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她不想再跟谢明玦纠缠下去，晚上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结果才一转身，就被那人猛地拽回了怀中。
“曦儿别这样……”
“别丢下朕……”
“朕……”在这黑暗中，他说话支支吾吾的，好像真疯了一样。
“朕当初并不是要故意折辱你妹妹，朕很诚实的，朕一开始就说了，朕希望的和亲对象，只有你一个……”
“朕，朕还给了你好多次的机会。”
“朕自问，从未对谁有这样好的耐心，可曦儿你不听朕的话啊……”
“你每次都毫不犹豫的拒绝朕，就好像……朕是什么特别不堪的魔鬼。”
说这些的时候，他脑海中倒映的，全都是图兰明曦转身离开的背影。
那衣袂翩然的模样，他每次都会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抓，但每一次，却连一片衣角都触碰不到。
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谢明玦待在阴郁的环境下太久了，所以……
他好喜欢明媚张扬的图兰明曦……
喜欢她，想把她牢牢拴在身边，然后……变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太阳。
“陛下，”图兰明曦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的也都是真话。
“臣妾当时，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而陛下所给予的，的确是臣妾不想要的，仅此而已。”
谢明玦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掌心渐渐移向她的腹部，“所以，这个也是，对吗？”
也是你……不想要的。
谢明玦明知故问，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别说是孩子，哪怕是自己这个丈夫，也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是自己为了私欲，非要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这个啊……”望向自己的腹部时，图兰明曦依旧无奈，却勾起了唇角。
“无论臣妾作何感想，他都已经真实存在了呀。”
“现在再讨论‘想不想要他’的问题，早就没有意义了。”
“而且……”
“他是无辜的，听了这些，会难过。”
谢明玦一怔，他眨巴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会留下他？”
图兰明曦疑惑的歪歪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会不要他吗？”
此话一出，谢明玦霎时红了眼。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双臂一伸，发自本能的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谢谢……”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谢谢……”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时光就定格在此刻啊。
若是图兰明曦不再追问西域的事，愿意好好跟他回大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话……
或许，他们一家三口真的可以幸福一辈子吧……
“曦儿，”他再一次由衷的恳求，“别再为西域的事劳心伤神了，咱们明日就启程回大祁，好么？”
“朕发誓，朕这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也只会跟你有孩子……”
“朕会立咱们得孩子为太子，往后他如何治国理政，任由你来交道。”
“回去以后，朕也会带着你一起上朝堂参政，让你永远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还有，还有你妹妹！”
“无论你把她封王还是……”
图兰明曦冷声，顷刻间就浇灭了谢明玦的热情。
“陛下，不是已经封了画儿为西域王吗？”
“何来……再封王一说？”
谢明玦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此景此景，像极了图兰明曦献身的那天晚上。
当时，谢明玦也是做出了无数让她满意的承诺。
可结果呢？
承诺，仅仅只是承诺而已。
他究竟如何做的，时至今日，自己仍不知情。
所以，图兰明曦不会再相信他了。
“哦……朕，朕的意思是，她即便已经是西域王了，也可以再加封……”
这样的找补，连谢明玦自己都不相信。
他索性转移话题，开始将‘哄’，变成了告诫。
“曦儿，听说过朕的父亲和母亲的事迹吗？”
这话题的跨度太大，图兰明曦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却还是配合的回应：
“陛下的父亲，臣妾倒是有所耳闻。”
“他官至前朝太师，即便手握重兵，仍旧忠心爱国，对百姓也是极好的。”
“若非前朝最后一位君主太过暴虐，引得战乱四起，他也不会一举推翻前朝。”
“至于陛下的母亲，臣妾确实不知了。”
谢明玦冷笑一声，脑袋也发疯似得摇晃着。
其实从图兰明曦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想反驳了。
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不快，所以强忍着听完了那些晃悠的赞誉。
“看来，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终究还是有用的。”
“即便死得只剩一具白骨，也还有后世的人为他颂扬~”
“真是可歌可泣啊！”
“可谁又知道，他那张看似温和的人皮下——”
“竟藏着一颗恶鬼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