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火车南站东广场,暴雨如注。铅灰色云层低悬在弧形玻璃穹顶之上,雨帘密集得像无数根透明钢针,砸在地面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混着霓虹灯的光晕,在积水里晕出紫、蓝、橙三色交织的光斑。进站口左侧的老香樟树下,褐色树皮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树洞里积着水,偶尔有避雨的麻雀扑棱着湿漉漉的灰黑色翅膀,发出“啾啾”的细弱叫声。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腥气、地铁口飘来的消毒水味,还有远处小吃摊漏出来的、被雨水冲淡的孜然香。风裹着雨丝斜斜扫过,打在人脸上凉得刺骨,穿短袖的乘客缩着脖子往候车厅跑,皮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与广播里“开往北京西站的G108次列车开始检票”的清脆女声、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咕噜”声,搅成一团嘈杂的雨夜交响曲。
闾丘龢穿着藏青色公交制服,肩章上的银色线路编号被雨水打湿,泛着暗哑的光。他左手攥着块深蓝色帆布,里面裹着刚从调度室取来的末班车行车记录,右手撑着把边缘磨白的黑伞,伞骨歪了一根,挡不住斜飘的雨,裤脚已经湿了大半,贴在小腿上冰凉。
“师傅,借个火。”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带着点沙哑,闾丘龢回头,看见个穿卡其色工装夹克的男人,头发是利落的板寸,发梢沾着水珠,高挺的鼻梁上挂着副黑框眼镜,镜片被雨水模糊了大半。男人手里夹着根烟,指尖夹着的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打着,火星在雨夜里亮了又灭。
“车站不让抽烟。”闾丘龢皱眉,把伞往旁边挪了挪,遮住男人半边身子,“我也没火。”
男人“哦”了一声,把烟塞回烟盒,抬头时闾丘龢才看清他的眼睛——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看您这制服,是公交公司的?我等的末班车晚点半小时了,不知道还来不来。”
“哪路?”
“302,往城西方向。”男人搓了搓手,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是复古的棕褐色,表带磨得发亮,“我叫不知乘月,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这雨下得,打车都打不到。”
闾丘龢心里咯噔一下——302路正是他退休前跑了二十年的线路,末班车司机是他带出来的徒弟小赵。按道理这个点早该到了,他掏出手机想给小赵打个电话,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条调度室群发的消息:“302路末班车因故障滞留于城西站前大道,请等候乘客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车坏了,”闾丘龢把消息递给他看,“你要么等公交接驳,要么往前走到路口看看能不能打到车。”
不知乘月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边角被雨水打湿了点:“我这包里有份重要文件,明天要交,耽误不起啊。”他顿了顿,突然盯着闾丘龢手里的帆布包,“师傅,您这包看着挺沉,是啥宝贝?”
闾丘龢下意识把包往身后藏了藏——这里面除了行车记录,还有他刚从阿婆墓前取回来的旧照片,照片上阿婆和父亲年轻时的模样,是他找到的唯一一张兄妹合影。“没什么,老物件。”
就在这时,候车厅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为首的留着寸头,手臂上纹着条青色的龙,目光扫过广场,最后落在了不知乘月身上。
“就是他,把东西交出来!”寸头男声音洪亮,震得雨丝都仿佛顿了顿。
不知乘月脸色瞬间白了,往闾丘龢身后躲了躲:“师傅,救我!他们是来抢文件的!”
闾丘龢把伞往他身前挡了挡,皱着眉看向那几个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关你屁事!”寸头男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闾丘龢,“老东西,别多管闲事!”
闾丘龢年轻时练过点擒拿,见对方手伸过来,侧身避开,同时抓住对方手腕,轻轻一拧。寸头男“哎哟”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另几个男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师傅,小心!”不知乘月从背包里掏出个金属手电筒,打开强光对着几个人晃了晃,“我报警了啊!”
寸头男眯着眼睛,挥手让手下退后:“小子,你以为报警有用?这文件今天我们必须拿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卡片,在闾丘龢眼前晃了晃,“知道我们是谁吗?耽误了我们的事,你俩都没好果子吃!”
闾丘龢没理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旧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的照片:“你们要的文件,和这照片有关?”照片上阿婆手里攥着的旧船票,票根上的日期,正好和不知乘月信封上的邮戳日期一样。
不知乘月愣了一下,凑过来看了眼照片:“这是……您认识照片上的人?”
“这是我姑姑,”闾丘龢声音有点沉,“她三年前去世了,生前总坐我的末班车。”
寸头男不耐烦地踹了踹地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闾丘龢的裤脚:“少废话!把文件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他从腰间摸出个甩棍,“啪”的一声甩开,金属棍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闾丘龢把帆布包递给不知乘月,活动了下手腕:“你拿着包先往后退,这里我来处理。”他年轻时在公交公司,遇到过不少闹事的乘客,这点场面还吓不到他。
“师傅,您行吗?”不知乘月有点担心,“他们人多。”
“放心,”闾丘龢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当年在部队练过,对付他们几个,还不至于吃力。”
寸头男见他们磨磨蹭蹭,挥着甩棍就冲了过来。闾丘龢侧身避开,同时伸出脚绊了他一下,寸头男重心不稳,往前扑了个趔趄。闾丘龢趁机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拉,寸头男“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溅起一身泥水。
“妈的!给我上!”寸头男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气急败坏地喊道。
另外几个男人立刻围了上来,手里拿着钢管和棒球棍。闾丘龢不敢大意,摆出格斗的姿势,眼神锐利如鹰。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和他们硬拼,得找机会反击。
不知乘月站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信封,突然想起背包里有瓶防狼喷雾,是出差时同事塞给他的。他悄悄掏出喷雾,对着冲在最前面的男人按下了喷头。
“啊!我的眼睛!”男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闾丘龢趁机冲上去,夺过另一个男人手里的棒球棍,对着他的腿弯打了一下。男人腿一软,跪了下去。剩下的两个男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却被突然赶来的几个警察拦住了。
“不许动!”警察举着手电筒,强光照射下,两个男人乖乖地举起了手。
寸头男见警察来了,脸色惨白,却还嘴硬:“警察同志,是他们先动手的!”
“是吗?”警察拿出执法记录仪,“我们刚才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们先挑衅的。”他指了指地上的甩棍和钢管,“这些东西,也是你们的吧?”
寸头男顿时没了声音,垂着头,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不知乘月松了口气,走到闾丘龢身边:“师傅,谢谢您啊,刚才真是多亏了您。”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您擦擦脸。”
闾丘龢接过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解了点乏。“没事,举手之劳。”他看了眼警察押着几个人离开的方向,“你这文件,到底是什么重要东西,他们要这么抢?”
不知乘月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递给闾丘龢看:“这是一份关于城市公交线路优化的方案,里面涉及到很多老线路的调整,有些人不想让方案通过,所以才来抢。”他顿了顿,“对了,您刚才说照片上的人是您姑姑,她是不是叫闾丘兰?”
闾丘龢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姑姑的名字?”
“这份方案里,提到了302路的历史,里面有您姑姑的名字,”不知乘月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她说302路是她和您父亲年轻时经常坐的线路,希望能保留下来。”
闾丘龢接过文件,手指抚过姑姑的名字,眼眶有点发热。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说姑姑当年因为家里穷,跟着一个马戏团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联系上。原来姑姑一直在关注着这条线路,关注着他。
“师傅,”不知乘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份方案明天就要提交给市交通局,要是能通过,302路就能保留下来,还能新增几个站点,方便更多人出行。”
闾丘龢点了点头,把文件还给不知乘月:“好,好啊,你一定要把方案提交上去,别让我姑姑的心血白费。”他从帆布包里掏出行车记录,“这里面有我跑302路二十年的记录,或许能帮到你。”
不知乘月接过行车记录,翻开看了看,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天的发车时间、乘客人数、遇到的问题,还有一些乘客的留言。“谢谢您,师傅,这些东西太珍贵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黄色的出租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面前。“小伙子,要打车吗?”司机探出头,笑着问道。
不知乘月看了眼闾丘龢:“师傅,那我先走了,明天方案通过了,我再联系您。”他递过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您有事可以打给我。”
闾丘龢接过名片,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不知乘月上了出租车,车子缓缓驶离,消失在雨幕中。闾丘龢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不知乘月,市交通规划设计院工程师”。他笑了笑,把名片放进帆布包,转身往公交调度室走去。
雨还在下,但闾丘龢的心里却暖暖的。他知道,姑姑的心愿,很快就能实现了。而他,也终于找到了和姑姑之间,那段被时光掩埋的亲情。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闾丘龢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快步向他跑来,女人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包,神色慌张。“师傅,等等我!”
闾丘龢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我……我刚才看到你和那几个男人打架,你是不是会武功?”她顿了顿,“我被人追杀,能不能帮帮我?”
闾丘龢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看见远处有几个黑影快速向这边跑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光线在雨夜里晃来晃去。
“他们来了!”女人脸色惨白,抓住闾丘龢的胳膊,“师傅,救救我!”
闾丘龢看了眼女人,又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黑影,心里犯了难。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好人,也不知道那些黑影是什么人,但看着女人慌张的眼神,他还是决定先帮她一把。“跟我来!”他拉着女人,往香樟树后面跑去,那里有个废弃的报刊亭,或许能躲一躲。
两人钻进报刊亭,里面堆满了旧报纸,散发着一股霉味。闾丘龢把伞挡在门口,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黑影越来越近,他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刚才明明看到她往这边跑了,怎么不见了?”
“再找找,别让她跑了!”
女人紧紧攥着闾丘龢的手,手心全是汗。“师傅,他们是来抢我包里的东西的,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盒,递给闾丘龢,“这是我祖传的东西,不能让他们抢走。”
闾丘龢接过木盒,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玉佩,通体翠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这玉佩很贵重?”
“嗯,”女人点了点头,“这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据说能驱邪避灾。”她顿了顿,“其实,这玉佩还有一个秘密,关乎到我们家族的命运。”
闾丘龢刚想追问,就听到报刊亭外传来脚步声。他赶紧把木盒还给女人,示意她别说话。脚步声在报刊亭外停了下来,有人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
“这里面好像有人。”
“打开看看!”
闾丘龢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棒球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越来越近。黑影们听到警笛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女人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脸色还是很苍白。“谢谢您,师傅,又麻烦您了。”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我叫天下白,是做古董鉴定的,这次是因为收到了这枚玉佩,才被人追杀。”
闾丘龢点了点头,走出报刊亭,看了眼警笛声传来的方向,警察已经赶到了,正在广场上巡逻。“你没事吧?要不要跟我去调度室避避雨?”
天下白摇了摇头:“不用了,师傅,我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再遇到危险。”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闾丘龢,“这是我的电话,您要是有什么古董方面的问题,可以打给我。”
闾丘龢接过名片,点了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天下白笑了笑,转身往远处走去,红色的连衣裙在雨夜里像一团火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闾丘龢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名片,心里有点疑惑。他总觉得,这个天下白,还有她手里的玉佩,都不简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小赵打来的。“师傅,您在哪呢?302路的故障已经修好了,我现在在东广场,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闾丘龢看了眼手表,已经快 midnight 了。“不了,小赵,我还有点事,你先把车开回调度室吧。”他挂了电话,转身往公交调度室走去。雨还在下,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他不知道,这个雨夜,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走到调度室门口,闾丘龢推开门,里面灯火通明。调度员小李看到他,笑着迎了上来:“闾师傅,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给您姑姑扫墓了吗?”
“嗯,刚回来,”闾丘龢把帆布包放在桌子上,“遇到点事,耽误了一会儿。”他顿了顿,“对了,小李,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不知乘月的工程师?他是市交通规划设计院的。”
小李想了想,点了点头:“听说过,他最近在做城市公交线路优化的方案,好像涉及到很多老线路的调整。怎么了,闾师傅,您认识他?”
“今天刚认识,”闾丘龢笑了笑,“他手里有份方案,能保留302路,还能新增几个站点。”
小李高兴地拍了拍手:“真的吗?那太好了!302路可是咱们公司的老线路了,要是能保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闾丘龢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他想起了不知乘月手里的方案,想起了天下白手里的玉佩,还有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他总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突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傅,是我,不知乘月。”
“怎么了,小不?”闾丘龢问道。
“师傅,我刚才在出租车上,发现文件里夹了一张照片,”不知乘月的声音有点激动,“照片上的人,好像是您的父亲和姑姑,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背面写着‘1985年,302路首发车’。”
闾丘龢心里一动:“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在市交通规划设计院门口,您过来吧,我等您。”
闾丘龢挂了电话,拿起帆布包,对小李说:“小李,我出去一下,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明天再来。”
“好的,闾师傅,您路上小心。”
闾丘龢快步冲出调度室,雨势虽比刚才小了些,却仍细密地织着网。他没再找伞,任由雨丝打湿头发,沿着站台边缘快步走向路口。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急切——1985年的302路首发车照片,那是父亲和姑姑青春里最珍贵的印记,如今竟藏在不知乘月的文件里,这背后定然藏着他没摸清的关联。
路口恰好驶来一辆空载的出租车,他扬手拦下,报上市交通规划设计院的地址。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闾丘龢用手指擦出一块清晰的区域,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与雨影,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的画面:不知乘月的文件、寸头男的威胁、天下白的玉佩,还有那张旧照片上姑姑笑盈盈的模样,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隐约透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设计院门口。不知乘月正站在玻璃门内挥手,身上的工装夹克已经烘干,手里捧着个牛皮纸文件夹。闾丘龢推门进去,暖意瞬间裹住全身,他搓了搓冰凉的手,目光立刻落在不知乘月递来的照片上。
照片边缘微微泛黄,画面里三个年轻人站在崭新的302路公交车前,父亲穿着蓝色工装裤,笑得露出虎牙;姑姑扎着麻花辫,手里攥着那张他熟悉的旧船票;两人中间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眉眼间竟与不知乘月有几分相似。背面的字迹娟秀,正是姑姑的笔迹:“1985.10.1,302路首发,与阿兄、明远共记。”
“明远是我爷爷的名字。”不知乘月的声音带着激动,“我爷爷当年是302路的首批调度员,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他总说,当年有对兄妹总坐首班车,妹妹手里总攥着张船票,说要等一个人。”
闾丘龢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船票,眼眶瞬间发热。父亲临终前说过,姑姑当年攥着船票,是在等去海外谋生的恋人,可对方再也没回来。原来爷爷早就认识姑姑,难怪不知乘月的方案里会特意提到她。
就在这时,不知乘月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天下白”三个字。闾丘龢心里一怔,不知乘月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变了:“什么?玉佩上的花纹和302路首发车的标识一样?”
挂了电话,不知乘月急忙道:“师傅,天下白刚才联系我,说她仔细看了玉佩,上面的缠枝纹和我爷爷留下的302路首发车设计图上的标识完全吻合!她怀疑,这玉佩和当年302路的开通有关。”
两人正说着,设计院的玻璃门被推开,天下白举着伞跑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木盒。她头发还在滴水,脸上却带着兴奋:“你们看!”她打开木盒,玉佩在灯光下泛着绿光,上面的缠枝纹蜿蜒缠绕,末端恰好组成一个小小的“302”字样。
“我查了爷爷留下的资料,”不知乘月翻出一份泛黄的档案,“1985年开通302路时,有位匿名捐赠者捐了一大笔钱,条件是保留线路上的‘望海站’,而那个站点,正好对着姑姑当年等恋人的码头。”
闾丘龢突然想起,姑姑墓前的石碑上,刻着“望海”两个字。他猛地站起身:“难道捐赠者是姑姑的恋人?他当年没回来,却一直关注着姑姑,还捐钱保住了望海站?”
天下白点头:“很有可能!这玉佩应该是那位捐赠者留下的信物,后来流落到我太奶奶手里,成了传家宝。那些追杀我的人,估计是想通过玉佩找到当年的捐赠记录,趁机敲诈一笔。”
三人正梳理着线索,不知乘月的电脑突然弹出一条邮件提醒,发件人匿名,附件是一张老照片——1985年的码头,姑姑站在雨中,手里攥着船票,对面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个和天下白手里一模一样的木盒。照片背面写着:“欠兰妹一诺,必守302路百年。”
“是他!”闾丘龢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一定是姑姑等的人!他没忘约定,还一直在守护302路。”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露出一抹鱼肚白。三人看着桌上的照片、文件和玉佩,终于理清了这段跨越近四十年的缘分:姑姑的恋人匿名捐钱保住302路,留下玉佩作为信物;爷爷记录下这段往事,传到不知乘月手里;天下白偶然得到玉佩,被人追杀,却阴差阳错遇到了守护302路的闾丘龢。
“明天提交方案时,我会把这些线索加进去,”不知乘月握紧文件夹,“302路不仅是一条公交线路,更是一段承诺和亲情的见证,一定能保留下来。”
闾丘龢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心里满是暖意。他掏出帆布包里的旧照片,和桌上的新照片摆在一起,两代人的故事在晨光中交汇。他知道,姑姑的心愿、父亲的遗憾,还有那段被时光掩埋的承诺,终于要在这个雨后的清晨,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时,闾丘龢的手机又响了,是小赵打来的:“师傅,302路首班车要发车了,乘客里有位老先生,说认识您父亲,还带了张1985年的船票,说要找闾丘兰的家人。”
闾丘龢猛地抬头,和不知乘月、天下白对视一眼,三人眼里都闪着惊喜。他抓起帆布包,快步向门外走去:“走,我们去接这位老先生,也去看看,302路的第一缕晨光。”
晨光透过云层,洒在302路公交车上,车身的蓝色在阳光下格外鲜亮。闾丘龢远远看见,车头前站着位白发老人,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船票,正望着公交车笑。他快步走过去,老人转过身,手里的船票上,赫然印着1985年10月1日的日期,和姑姑照片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你是阿兰的侄子吧?”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叫陈望海,等了她四十年,终于能把这张船票,还给她的家人了。”
闾丘龢接过船票,泪水终于落下。他知道,这个雨夜过后,所有的等待与守护,都有了最好的归宿。而302路公交车,会载着这段跨越时光的故事,继续行驶在城市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