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户纸明晃晃地照在脸上,王水生才猛地惊醒。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的,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昨日那沉甸甸的悲伤与现实迅速回笼。
但经过这一场近乎昏迷的深度睡眠,他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虽然身体依旧有些酸软,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已消散大半,那股子支撑着他的韧劲又回来了。
他立刻下炕,胡乱抹了把脸,就快步走出屋子,先去西厢房查看张雁的情况。
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张雁已经起来了,正抱着孩子坐在炕边,脸色比昨天好了些,不再是那种死寂的灰白,但眉宇间依旧凝结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而她怀里的小妞妞,却不像母亲这般安静,正扯着嗓子哭得小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嫂子,你感觉好些没?”王水生先问了一句,随即眉头紧锁,看向哭闹不止的孩子,“孩子这是怎么了?一直哭?”
张雁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助,她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好像是……胀奶了。疼得厉害,奶水堵着出不来,她嘬不出,就饿得直哭……”
王水生一听,顿时明白了。这情况他隐约知道一些,女人家哺乳期遇到这种事,确实难受又麻烦。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那得揉开啊,或者让孩子多嘬嘬?”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这话对着一个刚丧夫的年轻寡妇说,实在有些唐突。
张雁的脸也瞬间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揉……揉过了,疼得受不住,也没效果。妞妞力气小,嘬不通……”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王水生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要……”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脸颊罕见地猛地一热,竟有些发烫。他赶紧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掐灭,心里暗骂自己一声。
他迅速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张雁,语气带着几分掩饰性的镇定,开口道:“嫂子你别急,我想办法。我……我好像记得以前见过有种给孩子吃的奶粉,我出去找找看!顺便我去叫田大嫂过来帮你看看!”
说完,几乎不敢等张雁回应,王水生就逃也似地转身出了屋子。
他没有立刻去叫田大嫂,而是先一头扎回自己屋里,关紧房门。
意识迅速沉入系统商城,飞快地在食品分类里寻找。
果然找到了婴幼儿奶粉,他毫不犹豫地花费积分兑换了一罐品质最好的,又手忙脚乱地将罐子上所有现代化的标签、图案全都撕扯干净,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金属罐子,看不出任何来历。
拿着这罐“来历不明”的奶粉,王水生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去找田家大嫂。
他简单跟田大嫂说明了情况,只说自己是托朋友从外面弄来的稀罕东西,让她帮忙去给张雁和孩子救急。
田大嫂一听是胀奶和孩子饿得哭,也是吓了一跳,她是过来人,知道这其中的难受,连忙接过奶粉罐子:“哎呦,这可是好东西!难为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田大嫂急匆匆走向西厢房的背影,王水生长长舒了口气。
院子里,几个邻居也听到了动静,好奇地张望过来。
王水生只觉得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点上来了,这事实在是……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雁和院子里的目光。
他干脆心一横,也顾不上吃早饭,就推车出了院门。
还是先出去避一避,等事情平息了再说吧。
王水生推着自行车,本想直接离开这是非之地,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隔壁95号院的院门。
这一看,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见95号院里头,那熟悉的临时灵堂居然还在!白布、香烛、还有贾东旭那幅略显模糊的遗像,依旧摆在那里,与昨天他离开时似乎没什么两样。
“嗯?”王水生皱起了眉头,心里泛起嘀咕,“这不对啊。李大哥昨天发的丧。这贾东旭跟李大哥同一天,怎么灵堂还没撤?难道今天才下葬?”
可看院里进进出出的人,虽然也带着孝,却丝毫没有发丧前的忙碌和肃穆感,反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易中海、刘海中那几个管事的也不见有什么安排。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水生心下起疑,推着车凑近了些,正好看见一个住在附近、平日就好打听事儿的大妈挎着菜篮子经过,他赶紧上前,装作随口打听:
“大妈,劳驾打听下,这95号院……什么情况?我记得他家不是前天就没了吗?怎么灵堂还摆着?今天下葬?”
那大妈一看是王水生,又瞅了瞅95号院,立刻露出一副“你可算问对人了的”表情,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鄙夷:“嗐!下什么葬啊!埋人不得花钱啊?买地、请人、酒席,哪样不要钱?”大妈朝着贾家的方向努努嘴,撇了撇嘴,“舍不得拿出来钱来给她儿子办后事呢!”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瞧着啊,这灵堂再摆下去,味儿都不对了。估摸着啊,又是易中海那几个老家伙出的主意,等着今晚再开个全院大会,逼着大家伙儿给他们贾家捐钱呢!真是……儿子都没了,还想着算计这点钱。”
王水生一听,心里的火“噌”一下就冒起来了!
厂里给了抚恤金!
他是知道的,李怀德跟他提过一嘴,标准虽然可能不如李大哥的高,但绝对足够体面地办完丧事还有剩余!这钱,竟然被贾张氏那个老泼妇给私吞了?连给自己儿子入土为安的钱都舍不得花?!
草!这他妈还是人吗?虎毒还不食子呢!贾东旭摊上这么个娘,真是死了都不得安生!
王水生瞬间就明白了。
这灵堂根本不是用来悼念的,而是用来道德绑架的工具!
就是摆给全院人看的,逼着邻居们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可怜他们“没钱下葬”,好再一次伸手要钱!
捐钱?捐几把毛!王水生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想起之前捐款被自己搅黄的事,看来这帮禽兽是贼心不死,又想来这一套!
他看了一眼95号院那虚掩的院门,仿佛能听到里面贾张氏假惺惺的干嚎和易中海道貌岸然的动员。
“行,真行。”王水生冷笑一声,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原本只是想出来避避尴尬,现在他改主意了。
晚上,这个全院大会,他王水生——这个95号大院名副其实的“编外人员”,还必须得去“参加”不可了!
不是要捐钱吗?不是要表演吗?
好啊。
他倒要看看,有他王水生在场,这场戏,他们还怎么唱得下去!这把火,他非得给它搅浑了、搅黄了不可!
他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胡同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该怎么“发言”了。
脸上的那点窘迫早已被一股子即将战斗的锐气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