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宗那巍峨连绵、云雾缭绕的山脉已然在望,巨大的山门如同天门般矗立在远方云雾之中,隐隐传来肃穆庄严的气息。韩厉驾驭着土黄色遁光,心中正盘算着如何以“韩厉真人”那精心伪装出的道貌岸然形象,通过青璃宗的客卿长老考核,顺利混入其中,完成主人监视陈默的任务。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几句彰显“正气”的开场白。
然而,就在他距离山门尚有十数里之遥,一片相对僻静的山林上空时,异变陡生!
“利飞雨!还我儿子命来!!”
一声饱含血泪与滔天恨意的厉吼,如同九天惊雷,骤然自侧后方炸响!声音中蕴含的悲愤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冲击着韩厉的心神。
韩厉浑身一个激灵,遁光都为之一滞。(韩厉内心,惊骇)利飞雨?!谁?!他怎么知道……不对!是冲我来的!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道赤红色的遁光,如同燃烧的流星,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遁光之中,是一位身穿褐色长袍、面容悲怆而扭曲、双眼赤红如血的中年修士。此人修为赫然是结丹初期,而且观其灵力凝练程度和遁光速度,显然是在此境界浸淫已久,远非韩厉这种刚结丹、境界未稳的新手可比。
这中年修士名为赵千山,乃是微光界一个小型修真家族“赵家”的顶梁柱。其独子赵明,月前外出历练,不幸在红叶谷附近遭遇了化名“利飞雨”的韩厉,因不愿交出祖传的一件护身玉佩,被韩厉随手虐杀,连尸骨都未留下。赵千山得知噩耗后,悲恸欲绝,动用家族所有力量,多方打探,终于从一些目击者零碎的描述中(样貌、衣着、使用的土系法术特征)锁定了凶手,并一路追踪至此。他万万没想到,这杀子仇人,竟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青璃宗地界!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千山根本不给韩厉任何解释(或者说韩厉也无法解释)的机会,怒吼声中,双手疾挥,一上来便是拼命般的杀招!
“烈焰焚天掌!”
“裂地炎阳梭!”
一只由熊熊烈焰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裹挟着焚尽万物的高温,当头拍下!同时,一道赤红如烙铁、尖端闪烁着刺目光芒的飞梭,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气,直刺韩厉丹田金丹所在!这两件都是赵千山温养多年的法宝,此刻含怒出手,威力更是平添三分!
(韩厉内心,慌乱失措)糟了!结丹初期!还是老牌修士!这法术威力……不能硬接!更不能在这里打!被青璃宗的人看到就全完了!
韩厉心中叫苦不迭,他晋升金丹后,除了虐杀筑基修士,还没真正与同阶修士生死相搏过。此刻面对修为扎实、含怒而来的赵千山,一股做贼心虚的怯意和面对强敌的本能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敢硬接,体内金丹疯狂运转,土黄色遁光猛地向侧面一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烈焰巨掌的核心范围,但边缘灼热的气浪依旧炙烤得他护体灵光一阵剧烈晃动。同时他祭出一面得自灵宝阁长老的土黄色盾牌法器——“后土盾”,挡在身前。
“铛——!”
裂地炎阳梭狠狠撞在后土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盾牌表面灵光狂闪,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巨大的冲击力让韩厉气血翻腾,遁光再次不稳。
(韩厉内心)好强的力道!不能力敌!
“哪里走!”赵千山眼见韩厉想逃,恨意更浓,驾驭遁光紧追不舍,各种火系法术如同连珠炮般轰击而来,火雨、火箭、火龙……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韩厉心中叫苦,只能凭借着新晋金丹的灵力储备和几件不错的防御法器,边打边退,竭力将战场向远离青璃宗山门的方向引去。他不敢施展太过标志性的法术,生怕暴露跟脚,只能以最基础的土墙、石刺等法术勉强招架,显得颇为狼狈。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便飞出了百里之遥,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上空。
此时,韩厉已是左支右绌。赵千山含恨而来,招招狠辣,经验又远比他丰富,很快便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
“炎阳锁链!”赵千山大喝一声,数条由精纯火灵力凝聚而成的赤红锁链,如同灵蛇般缠向韩厉,瞬间束缚住了他的四肢和遁光!
韩厉奋力挣扎,但那锁链灼热无比,且坚韧异常,短时间内竟无法挣脱!
“恶贼!受死!”赵千山眼中闪过大仇得报的快意,双手掐诀,体内金丹光芒大放,显然是在酝酿最强一击!一柄燃烧着熊熊道火的巨剑虚影在他头顶凝聚,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正是他的本命法宝“焚寂剑”的全力一击!
(韩厉内心,亡魂大冒)不好!这一下接不住!
他拼命催动后土盾挡在身前,又将所有能调动的灵力布下层层防御。
“焚寂——斩!”
巨大的火焰剑影撕裂长空,带着赵千山滔天的恨意与必杀的信念,狠狠斩下!
“轰——!!!!”
后土盾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碎裂成无数块!火焰剑影势如破竹,接连斩破韩厉布下的数层灵力护罩,最终狠狠劈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噗——!”
韩厉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他周身的灵光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空中急速坠落,重重地砸在山谷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烟尘弥漫。
他躺在坑底,胸口一道焦黑狰狞的伤口几乎贯穿身体,鲜血汩汩涌出,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眼神涣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赵千山驾驭遁光缓缓落下,站在深坑边缘,看着坑底奄奄一息的韩厉,那与他打听到的“利飞雨”形象一般无二。他眼中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混合着大仇得报的复杂情绪。
他并没有立刻上前检查,在他认知中,结丹初期修士受此重创,绝无生还可能。他转过身,面向儿子殒命的大致方向,用尽全身力气,仰天嘶吼,声音悲怆而释然:
“明儿!你看到了吗?爹给你报仇了!爹手刃了仇人利飞雨!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一丝解脱。
然而,就在赵千山心神激荡,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异变再生!
坑底那本该死透的“韩厉”(或者说,在赵千山眼中是“利飞雨”),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奸诈与狠厉!他之所以能硬抗下那必杀一击而未当场毙命,全靠身上那件得自灵宝阁长老孙淼的宝器级别法衣——“幻蜃迷障衣”!
此衣不仅能提供不俗的防御,最关键的是,在受到足以致命的攻击时,能自动激发一层强大的幻术屏障,扭曲受力点的真实情况,并模拟出重伤濒死甚至死亡的气息和景象,堪称保命奇物!方才那贯穿胸膛的恐怖伤口,大半是幻术效果,真正的伤害被法衣抵挡了大半,虽然依旧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远未到致命程度!
而就在赵千山转身呼喊,心神松懈的千钧一发之际,韩厉动了!
他积蓄已久的最后力量猛然爆发,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入储物袋,一抹璀璨的、带着浩然正气与破邪之力的金光骤然亮起——正是那柄得自灵宝阁长老赵乾,因属性相克而被孽蛊嫌弃丢给他的辟邪圣剑!
“噗嗤——!”
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是如此清晰,又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赵千山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悲怆和释然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愕然与无法理解。他艰难地、一点点地低下头,看到一截金色的剑尖,正从自己的丹田气海处透体而出!剑身上蕴含的破邪金光,正在疯狂侵蚀、瓦解他的金丹与经脉!
“怎……怎么可能……你……”赵千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他拼尽最后力气想要回头,看向那个他以为已经死透的仇人。
韩厉猛地抽出辟邪圣剑,带出一蓬混杂着金丹碎片的鲜血。他踉跄着从坑底站起,虽然脸色苍白,胸口真实伤势也不轻,但脸上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兴奋与扭曲的嘲讽。
“老东西,没想到吧?”韩厉啐出一口血沫,狞笑着看着身体缓缓软倒的赵千山,“就凭你也想杀我利飞雨?呸!下辈子记住,杀人……要补刀!”
他看着赵千山那充满不甘、愤怒与绝望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韩厉内心)想杀我?这就是下场!
赵千山指着韩厉,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眼神彻底黯淡下去,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韩厉喘了几口粗气,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手法熟练地破开赵千山的丹田,将其那颗虽然受损但依旧蕴含磅礴能量的金丹小心翼翼地取出,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中。这可是结丹修士的精华,无论是用于修炼还是换取资源,都是无价之宝。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空仔细打量赵千山的脸。这一看,他心中微微一动。(韩厉内心)咦?这老家伙……眉眼间,竟与我有三分相似?
一个更加阴险歹毒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将赵千山的尸体拖到一旁,然后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翻找出各种瓶瓶罐罐——那是他混迹江湖多年,用于易容改装的特殊药膏、颜料和人造皮肤等物。
他先是仔细地将赵千山那张充满不甘的脸,按照自己的面部特征进行修整、填充、塑形……利用高明(且邪恶)的易容术,硬生生将赵千山的脸,改造得与自己本来的容貌有了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眉宇间那三分天生的相似之处,被他刻意放大,使得这具尸体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年纪稍长、饱经风霜版本的“韩厉”,或者说,更像他之前作恶时伪装出的“利飞雨”形象。
接着,他迅速扒下赵千山身上的褐色长袍,换上了自己之前那套标志性的、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法袍。而他自己,则快速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样式普通但料子尚可的青色长衫,并将自己原本略显油滑猥琐的气质强行收敛,打理好头发,抹去脸上的血污,努力做出一副虽然受伤但正气凛然、带着几分悲戚的“正道修士”模样。
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一切,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自己的“杰作”时——
“咻!咻!咻!”
数道颜色各异的剑光自天际射来,落在山谷之中,光华敛去,露出五名身着青璃宗内门弟子服饰的筑基修士。他们显然是察觉到这边剧烈的灵力波动和之前的吼声,前来查探情况的。
为首的一名面容沉稳的男修上前一步,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狼藉的战场,目光在胸口有着恐怖伤口、易容成“韩厉\/利飞雨”模样的赵千山尸体上停留片刻,又看向站在一旁、衣衫略显凌乱、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他故意没擦干净)的韩厉,拱手道:
“这位道友,我等乃青璃宗巡山弟子。适才感应到此地有激烈斗法,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位是……”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韩厉心中暗喜,脸上却瞬间涌起无比“悲痛”和“愤慨”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用一种沉痛而带着颤音的语气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青璃宗的高徒来得正好!”他先是朝着几人拱了拱手,然后指向地上的尸体,声音带着“哽咽”,“此人……此人便是近来在外围地域恶名昭彰、杀人夺宝、无恶不作的魔头——利飞雨!”
他这话一出,几名青璃宗弟子脸色都是一变。
韩厉继续他的表演,他模仿着刚才赵千山那悲怆嘶吼的表情和语气,甚至眼眶都硬生生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悲声道:“这魔头……这魔头他……他杀了我的独子啊!我苦寻他数月,今日终于在此地将这恶贼追上……一番恶战,老夫……老夫拼着金丹受损,终于……终于将这恶贯满盈之徒斩杀于此!明儿……爹终于为你报仇了!呜呜呜……” 他说着,还象征性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显得伤势更重了几分。
他这番声情并茂、细节满满的表演,加上地上那具“铁证如山”的“利飞雨”尸体,瞬间就取得了这些年轻筑基修士的信任。
“原来如此!”
“前辈节哀!”
“这魔头利飞雨,我等也早有耳闻,据说在红叶谷、黑松林等地犯下多起血案,手段残忍,死不足惜!”
“前辈能为民除害,实乃大快人心!”
几名弟子纷纷出言安慰,看向韩厉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敬佩。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似乎消息比较灵通的弟子,仔细看了看地上那被易容后的尸体脸孔,突然惊呼道:“没错!就是他!我在风信阁看过模糊的影像,还有目击者的描述,这长相,这穿着,就是那个魔头利飞雨!想不到他竟然潜到了我们青璃宗附近!”
这一下,更是坐实了韩厉的说法。
几名弟子对韩厉更是肃然起敬,纷纷夸奖:
“前辈真乃侠义之士!”
“前辈金丹修为,能不顾自身安危,斩杀此獠,令人钦佩!”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韩厉见火候已到,脸上露出一种大仇得报后的“空虚”与“迷茫”,长长叹了口气,演技愈发精湛:“老夫……韩厉,一介散修罢了。多年来与犬子相依为命,如今……如今大仇得报,这世间,老夫却也不知该去往何方了……唉。” 他语气萧索,眼神“空洞”,将一个“丧子孤老”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为首的青璃宗弟子见状,心中一动,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动。他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道:“韩前辈节哀顺变。前辈既有金丹修为,又心怀正义,如今孑然一身,何不考虑一下我青璃宗?我宗正值用人之际,广招四方豪杰为客卿长老。以前辈的修为和今日义举,若经我等引荐,想必宗门定然欢迎!”
(韩厉内心,狂喜)成了!鱼儿上钩了!
他脸上却露出“惊讶”和“犹豫”之色:“这……老夫一介散修,何德何能,岂敢高攀青璃宗这等名门大派?”
“前辈过谦了!”
“除恶扬善,正是我辈修士应为之事!前辈此举,正合我青璃宗道义!”
“是啊前辈,您就答应了吧!”
几名弟子纷纷劝说道,热情洋溢。
韩厉又“推辞”了几下,最终,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他仿佛被他们的诚意打动,长长一揖,脸上带着“感激”和“不好意思”的表情:“既……既如此,老夫便厚颜叨扰了。多谢诸位小友引荐之恩!”
“前辈客气了!”
“能为前辈引路,是我等的荣幸!”
于是,在几名青璃宗筑基弟子崇敬的目光中,韩厉——这位刚刚反杀了苦主、并成功嫁祸的冒牌“正义之士”,强忍着身上的伤势和内心的得意,跟随着他们,朝着那巍峨的青璃宗山门,一步步走去。阳光洒在他那故作悲戚又带着一丝“坚毅”的脸上,映照出的,却是一个恶魔成功潜入圣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