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离手的瞬间,掌心那片常年被温润玉质焐热的皮肤骤然塌陷,像被无形的吸盘狠狠攥住,顺着血脉往心口抽拽。半条命被扯走的失重感里,我甚至能清晰数出自己骤减的心跳——三、二、一,最后那声搏动闷在喉咙里,化作喉头腥甜。它裹挟着我指腹残留的体温,如烧红的火石击穿空气,轨迹上腾起细小的火星,直扑阵图中央那处缺角。我扑过去时带起的风还没落地,指尖离玉佩只剩半寸,阵图里突然炸出的反冲力已撞在胸口,那力道像被攻城锤砸中,胸骨发出濒临断裂的闷响,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后背撞在岩壁的刹那,碎石嵌进肩胛骨,疼得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苏瑶的动作比碎石坠落更快。
她往前踏的那步,裙摆扫过地上焦痕,带起细碎的火星。青瓷瓶举过头顶时,瓶身冰裂纹里流转的淡金灵光突然活了,顺着她皓腕上的银镯往上爬,在半空织成弧形光盾的瞬间,我看清光盾表面浮动的云纹——那是用她本命灵力凝结的护阵,每一道纹路都泛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可这温润没能撑过三息,玉佩刚擦着阵图缺角停下,嗡鸣声就像被烧红的铁钳掐住的毒蛇,骤然拔高的嘶鸣里,光盾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裂痕。岩壁龟裂的脆响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眼睁睁看着一块磨盘大的岩石从头顶剥落,砸在光盾边缘,激起的气浪掀得苏瑶鬓发乱飞,她额角渗出的冷汗刚滑到下颌,就被热浪蒸成了白雾。
“别硬撑!”我吼出声时,才发现牙齿咬碎了半颗,血腥味混着尘土呛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把碎玻璃。
光盾炸开的声音比雷鸣更刺耳。
不是玻璃碎裂的脆响,而是无数金箔被狂风撕碎的锐鸣。那些带着金光的碎片飞射开来,擦过我脸颊时,留下火辣辣的灼痕。苏瑶倒飞出去的弧度像片被狂风卷走的落叶,后背砸在地上的闷响里,我听见她尾椎骨撞在岩石棱角的轻响。她握着青瓷瓶的手指原本白皙得能看见血管,此刻指节泛白如骨,血珠从指缝渗出来,顺着瓶身冰裂纹往下淌,在焦黑的地面砸出细小的白烟,那“嗤嗤”声里,我闻到了皮肉烧焦的糊味。
玉佩悬在阵图缺角上方,半寸的距离里,暗红能量正顺着裂纹往外鼓胀,像困在蛋壳里的活物在挣动。每一次脉动都让洞窟晃得更厉害,我趴在地上,能感觉到身下的岩石在颤,经脉里的灵力被搅成了乱麻,像是有人拿冰锥在血管里搅动。可眼角余光瞥见苏瑶唇边溢出的血丝时,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闭眼的瞬间,我把苏瑶蹙紧的眉头和颤抖的指尖都压进脑海深处。神识沉入掌心,那里还留着玉佩的灼温,像块烙铁印在皮肉上。幻象里的节奏从记忆深处浮上来——不是听,是用丹田感受:吸气时,三缕灵力顺着尾椎往上爬;呼气时,两股浊气从涌泉穴往下沉。心跳要压得比脉搏慢半拍,呼吸要沉得像坠了铅块。神识化作的细线刚触到玉佩的震荡频率,就被那狂乱的波动弹回来,像被烧红的铁丝烫了手。
头顶巨石砸落的轰鸣里,我第二次模拟节奏。这次神识细线没被弹开,反而像藤蔓缠上了树干。玉佩的震颤猛地一顿,就像疯跑的野兽突然被扼住喉咙。
就是现在!
我扑过去的动作扯裂了胁下伤口,血瞬间浸透衣襟。手掌按在玉佩上的刹那,我逼着自己的心跳卡进那三短两长的节拍——跳、跳、跳、停、停,每一次停顿都要让灵力在丹田打个旋。掌心的温度顺着玉面往里钻,与玉佩的灼热撞在一起,烫得我指腹发麻。那三短两长的节奏像楔子,硬生生钉进玉佩狂乱的波动里,我甚至能“看”到暗红能量在裂纹里挣扎,像被网住的鱼。
倒流的能量钻进掌心时,不是冰冷,是冻进骨髓的寒。那股寒意顺着手臂往上爬,在胸口凝成倒三角的符印,烙得心脏都在抽搐。有个模糊的影子想顺着这道印记往识海里钻,我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玉佩终于不动了。
它悬在缺角上方,裂纹里的暗红能量像凝固的血。洞窟的震颤慢下来,只有碎石还在簌簌掉落,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我扣着玉佩边缘的手指在抖,指腹摸到玉面新裂开的纹路,比之前深了半分,边缘凸起的地方硌得掌心生疼,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顶出来。
爬向苏瑶时,膝盖碾过地上的碎石,疼得我抽了口冷气。她的脸白得像宣纸,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我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才听见比蝴蝶振翅还轻的呼吸。探向她腕脉的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一股寒气刺得缩回手——那是青瓷瓶的反噬之力,已经顺着她的经脉缠上了心脉,她剩下的灵力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撑住……”我把撕下的衣角往她肩上垫,布料擦过她颈侧时,发现她耳后也渗出了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滑,在锁骨窝里积成小小的血洼。
裹玉佩的布条缠到第三圈,指尖摸到背面那道新裂的纹路。凸起的地方比刚才更明显了,像有粒沙子要从里面顶出来。我把裹紧的玉佩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用体温焐着,能感觉到它在布包里微微搏动,像颗微弱的心跳。
背起苏瑶时,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发丝蹭过我的下巴,带着淡淡的药香。踏出洞口的刹那,脚踝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冷意。低头看去,鞋底裂口里缠着一缕黑雾,细得像蚕丝,正顺着皮革的纹路往里钻,触到皮肤的地方,汗毛都冻得竖了起来。
那黑雾钻进鞋缝的瞬间,我突然想起玉佩背面的凸起——原来它不是要往外顶,是想把这东西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