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的刻痕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隐隐传来跳动之感。
掌心那片焦黑的残页边角紧贴皮肤,随刻痕震颤频率微微发烫。
刚才那股牵引不是错觉——森林里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我体内爆发的斗气。
我站起身,没再回屋,也没惊动任何人。镇口的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我迈步而出,径直朝山林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雾气自地面蒸腾而起,灰白中泛着幽幽青光,一缕缕缠绕在树干上,仿佛有生命般蠕动。 每吸一口气,肺里就多一分滞涩,体内的斗气流转也慢了半拍。起初只是微弱阻碍,走到第三里地时,丹田中的气已如陷泥沼,稍一催动,便觉经脉发僵。
我想起铁匠打铁时说的话:“冷铁脆,热铁韧。”斗气不是越强越好,而是要顺其温势。我放缓呼吸,不再强行运转,而是将斗气一点点压缩回丹田,像把熔铁封进模具。压缩之后,气流反而凝实,外溢的损耗少了,体内压力也稳了下来。
雾更浓了。
前方已不见路径,只有歪斜的枯树和盘结的藤蔓。我取出残页,贴回刻痕。刹那间,一股微弱的共鸣自臂中升起,残页边缘竟浮出一丝金光,指向林子深处。它成了活的罗盘,随我移动轻轻震颤,似在指引方向。
我顺着指引前行。
地面开始出现爪痕,深陷泥土,边缘翻卷,像是某种巨兽拖行留下的。再往前,树干上有焦黑划痕,皮肉翻卷,却无血迹。我伸手触了触,树皮冰冷,掌心传来一阵吸力,仿佛有东西在抽我的气。
我猛地缩手。
就在这时,左侧雾中一闪。
一道黑影掠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我本能侧身,肩头仍被擦中,火辣一痛。那东西落地,身形缓缓凝聚——一头巨狼模样的怪物,通体由黑雾组成,双眼赤红如炭,口中吐纳间,雾气翻涌不息。
它不动,只是盯着我。
我屏住呼吸,缓缓后退半步。可就在脚跟落地的瞬间,它猛然扑来,利爪横扫。我迅速抬臂格挡,斗气在掌心汇聚成盾,然而那雾狼突然张口一吸,我凝聚的斗气盾竟如流水般被其吞入腹中。 那雾狼体型瞬间膨胀一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鸣,像是在笑。
我心头一紧。
外放的斗气,是它的食粮。
不能再用爆发。每一次释放,都在喂养它。
我闭眼,沉入呼吸。吸气,蓄力;呼气,压缩。三十六次循环,不多不少。斗气在丹田内如铁水翻滚,越压越紧。我不求外放,只求内聚。最后一次呼气时,我将全部压缩的斗气猛然推向右臂,顺着刻痕冲出。
不是喷发,是穿刺。
一道极短却极锐的气流自刻痕喷射,如针般直刺雾狼眉心。它来不及反应,头颅一震,黑雾剧烈翻腾,核心处浮现出一枚灰白晶核,瞬间裂开。
巨兽哀嚎,身体崩散,黑雾四溢,又被晶核碎裂时的反冲力炸开,化作点点黑尘,随风消散。
我气喘吁吁,单膝跪地,右手紧握成拳撑在地面,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刚才那一击耗力极大,刻痕边缘发烫,但不再是痛,而是一种……通畅感。仿佛被堵住的河道终于疏通,体内斗气第一次真正顺着新路径流转。
我低头看臂,金纹比之前蔓延了近一寸,隐隐勾勒出符文轮廓,与残页上的焦边如出一辙。
我站起身,循着残页指引继续深入。
雾渐散,前方出现一片塌陷的洼地,边缘布满碎石与断裂的骨刺。洼地中央有个洞口,黑得不透光,像是被刀切出来的。我走近,发现洞壁刻满符文,线条扭曲,与刻痕同源,却更加古老。指尖触上石壁,脑海猛然一震。
画面炸开。
战场。血泥混着断戟,天空裂开一道黑缝,无数人影在坠落。一座巨像崩塌,半截手臂砸入大地,掌心朝天,指缝间爬出藤蔓。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语言,是直接烙进意识的震动:“界门将启,钥者当行。”
我猛地抽手,后退两步,额头冷汗直冒。幻象消失了,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在。
我咬牙,再次伸手,这次将斗气缓缓注入石壁。金芒自指尖溢出,与符文接触的瞬间,石壁震动,幻象退散。不是驱逐,是压制——用刚掌握的“形随心动”之力,将外来的精神侵扰逼出识海。
石壁震动后,左侧一块岩板缓缓移开,露出夹层。
里面躺着一本古籍。
我心中一动,小心地伸手取出古籍,那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封面无字,材质非纸非皮,触手如冷铁。我将其取出,翻开第一页,一行字浮现:
“斗气非术,乃界钥也。”
字迹刚现,右臂刻痕猛然一震,金纹流动,竟与书页上的符文产生共鸣。一股信息直接涌入脑海——不是文字,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理解”的瞬间降临。
斗气不是修炼的终点,而是开启某种存在的钥匙。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体系,而是来自更外层的……通道。
我盯着那行字,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古籍第二页缓缓浮现新字:
“钥有三重,一曰引,二曰承,三曰启。引者已至,承者当行。”
我心中一震,还未等我细想其中含义,书页竟无风自动,缓缓翻至中间一页。 上面画着三座塔,排列成三角,中央一点标注着与我刻痕完全相同的符文。塔下写着两个字:
“归墟。”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整本古籍突然发烫,封面符文亮起,一道金线射出,直冲天际。几乎同时,远处林中再次升起黑烟,这一次不止一道,而是七道,呈环形分布,缓缓旋转,像是在呼应古籍的光芒。
我合上书,抱在怀中,呼吸微滞。
刚才的幻象、符文、古籍,都不是偶然。这森林里藏着一个结构,一个以斗气为引、以刻痕为信的系统。而我,已经触发了第一环。
我低头看右臂,金纹仍在流动,像活的一样。
远处,七道黑烟开始合拢,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似门,似阵。
我握紧古籍,迈出一步。
脚底踩碎一根枯枝,清脆声响在林中荡开。
那轮廓微微一颤,随即,一道低沉的嗡鸣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机械在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