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住宋君婉坠落的身体,膝盖狠狠砸进焦土,后背被一道残余气劲扫中,喉头一甜,血顺着嘴角滑下去。她浑身冰冷,黑气还在皮下窜动,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
头顶上,血河老祖只剩一颗头颅悬在空中,眼眶里翻滚着血浆般的光。他没再咆哮,反而笑了,笑声像锈铁刮过石板。
“焚天箭阵……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穹裂开。
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肉眼可见的撕裂。一道横贯百里的暗痕划破云层,紧接着,数百道火光从裂缝中坠落。每一支都拖着长长的尾焰,通体漆黑却燃着血色火焰,箭尖嗡鸣,像是活物在嘶吼。
第一支箭落地时,地面直接炸出百丈深坑,岩浆喷涌,热浪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掌心立刻烫出水泡。
“这老东西疯了。”我咬牙,把宋君婉往怀里拢了拢,她脑袋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箭雨开始密集落下,不是零星几支,是铺天盖地的覆盖。四面八方全被封锁,退路早就没了,连天空都成了杀阵。
我盯着右臂,那道金纹还在跳,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它刚才想引导血莲,现在……能不能再快一点?
断刃突然自己飞了回来,插进我面前的土里,刀身震颤,嗡嗡作响,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也有脾气?”我伸手握住刀柄,刚一接触,金纹猛地一缩,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直冲肩胛,整条右臂瞬间麻得失去知觉。
可我也看清了——那片血云深处,藏着一张巨弓。
弓身由凝固的血块堆砌而成,九道粗如殿柱的血链从云中垂下,分别连接弓臂两端与弓弦中央,每一道都在缓缓收缩,拉动弓弦越绷越紧。
那就是箭阵的核心。
“想靠数量压死我?”我冷笑,抬头看向半空,“老东西,你忘了我最讨厌被人当靶子打。”
宋君婉忽然动了一下,手指抠进我胸口的衣料。
我低头,她睁开了眼,血瞳黯淡,却还清醒。
“别……浪费力气。”她声音断断续续,“那伞……还能用一次。”
“用一次?”我瞥了眼她手里那截断柄,“只剩个棍子了,你还指望它开花?”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伞残柄上。
血刚沾上去,就发出“嗤”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残柄剧烈震颤,表面裂纹迅速蔓延,又在下一瞬重组、扩张。
眨眼间,一把百米巨伞在我们头顶撑开。
伞骨是惨白的人骨拼接而成,伞面由无数片凝固的血痂编织,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一圈圈旋转着,凝聚成一道半球形的血色屏障。
第一波箭雨撞上来时,整片天空都在爆响。
箭尖炸开,火浪翻滚,冲击波把地面犁出层层沟壑,可屏障硬生生扛住了。火花四溅,像暴雨砸在铜盾上,噼啪作响。
“撑住!”我低吼。
她没应声,但伞面符文转得更快了,血光越来越亮,可我也感觉到她靠在我身上的重量在加重。
她在透支。
第二波箭雨来了,比第一波更密,速度更快。一支箭擦过屏障边缘,火星溅到我脸上,皮肤立刻焦黑一片。
“金纹!”我盯着右臂,“刚才你能动血莲,现在能不能动这把刀?”
金纹猛地一跳,像是听懂了。
我抓住断刃,刀身嗡鸣加剧,金纹的热流顺着经脉灌入刀脊。刀刃开始发光,不是金光,而是一种带着裂痕质感的暗金色,像是即将碎裂的琉璃。
“那就——斩!”
我跃起,断刃高举,所有力量压进这一击。
“弑神斩!”
刀光冲天而起,粗如殿柱,笔直刺入血云,正中巨弓核心。
轰!
九道血链同时崩断,巨弓炸成碎片,漫天箭矢失去牵引,纷纷偏离轨迹,砸向四面八方。火海熄灭,烟尘冲天,整个战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我落回地面,单膝跪地,右臂彻底麻木,金纹暗了下去,像烧尽的炭。
“破了……”我喘着气,“总算……”
宋君婉撑着伞,身体晃了晃,嘴角又溢出血来。伞面裂开一道缝,血光黯淡。
“还没完。”她盯着高空。
我抬头。
血河老祖的头颅还在,脸上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你以为……箭阵只是用来杀你们的?”
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箭雨造成的余波,是来自地底的搏动。一道道血色触手从裂缝中暴起,粗如巨蟒,表面布满吸盘,直扑我们脚踝。
我一把将宋君婉甩向屏障中心,“你撑结界,打杂归我!”
旋身一拳轰出,斗气在掌心压缩成虎形虚影,迎着最近的三根触手撞去。
轰!
触手断裂,黑血喷洒,地面被腐蚀出深坑。可断口处立刻涌出更多肉芽,迅速再生。
又一根从侧面袭来,我侧身避让,肩膀还是被擦中,衣服瞬间溶解,皮肉焦黑。
“再生?!”我皱眉。
宋君婉猛然抬手,骨伞尖端射出三道血丝,缠住两根扑来的触手,绞紧,咔嚓两声,硬生生拧断。
可她脸色更白了,扶着伞柄的手在抖。
“别硬撑。”我冲她喊。
她没理我,只是死死盯着那些从地底不断涌出的触手,血瞳微缩。
“这些……不是他的本源。”她忽然说,“是祭品。”
“祭品?”
“他在用死去的弟子……喂养这阵。”
我心头一沉。
难怪这些触手带着熟悉的气息——有灵溪宗的,也有血溪宗的。
都是死在之前大战里的弟子。
“疯子。”我低骂。
一根触手突然从背后袭来,我转身挥刀,断刃斩中,可这次没断,反而被吸住,刀身开始发黑。
“不好!”我猛力抽刀,但触手缠了上来,越收越紧。
宋君婉抬伞,血丝射出,切断缠绕的触手,断刃脱困,但我已经来不及收力,整个人被反作用力带得后退几步,撞在屏障上。
她撑着伞,一步步走过来,站在我身前。
“你还能动?”我问。
她没回头,“还能动三息。”
“三息够干嘛?”
“够我——把伞还给你。”
话音落,她猛然转身,骨伞脱手飞出,在空中急速旋转,伞面血光暴涨,竟在瞬间分解成无数片带刃的骨片,如暴雨般射向四面八方。
每一片都精准命中一根触手根部,插入地底。
轰!
地动山摇。
那些触手像是被切断了源头,瞬间僵直,随后一节节枯萎、塌陷。
可宋君婉也跪了下去,伞柄落地,血光彻底熄灭。
我冲过去扶她,她抬手,指尖沾着血,在我右臂金纹上轻轻一点。
“它认你。”她声音极轻,“不是因为血种……是因为你早就在它里面。”
我一愣。
她闭上眼,头垂了下去。
远处,血河老祖的头颅缓缓飘近,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
“现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