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殿门,阳光刺眼。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方才在殿内遭遇的种种怪异。然而掌心那道裂痕此刻却在发冷,那股凉意顺着经脉蔓延,让我无法静下心来。
阳光刺得我眼皮发紧,可掌心那道裂痕却在发冷。我站在皇都外的荒原上,脚下是碎成粉末的黑晶岩,风从背后推来,带着焦味,像是整座城被烧成了灰。
我低头看手。
裂痕还在,边缘干涸,像是死透的河床。可刚才那一滴血——那不是我挤出来的,是它自己钻出皮肉,朝着殿内爬了一寸。我踩碎了它,但那种蠕动感,还在指尖残留。
我抬起手,斗气缓缓注入掌心。经脉一缩,裂痕微微张开,像一道嘴。没有血流出来,可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不是血,也不是肉,是一种更沉的东西,顺着血管游走,停在指尖,轻轻一撞。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中散开,斗气迅速回流,封锁住五指末端。 这具身体,还能听我指挥。可当我闭眼内视,斗气的运转路线却让我一怔——它不是灵溪宗基础功法,也不是血溪宗的血脉导引,而是某种更古老的路径,像是一条被遗忘的河床,在体内自然流淌。
我睁眼。
这不是我学的。
可它在动,像记忆复苏。
我想起之前偶尔身体会本能地运行一种陌生的斗气路径,那时只以为是错觉,如今想来,或许与这具身体的秘密有关。
可这具身体……是谁的?
我猛地抬头,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石台缓缓升起。没有阵法波动,没有符文亮起,它就像从大地里长出来的一样,通体灰白,表面刻满裂纹,中央凹陷,像一只干涸的眼窝。
问心台。
三日之期,到了。
我迈步向前。风卷着灰,扑在脸上,可掌心的裂痕突然一跳。不是疼,是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台下等着我。
踏上第一阶时,天光骤暗。
不是云遮日,是整个天地的色彩被抽走了。我站在台上,四周空无一物,可下一瞬,景物浮现——
灵溪宗的竹舍,檐角挂着铜铃,风一吹就响。可那铃声是倒的,先听见“当”的尾音,再回放“啷”的起音。竹门半开,屋里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我,穿着我的弟子服。
我走近。
那人缓缓转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四周铜铃倒着响,仿佛时间都在倒流。床边的一盏油灯,火苗跳动着,却不见任何光亮,只是在那片黑暗中扭曲出诡异的形状。我下意识地运转斗气,可四周的景象却如汹涌的潮水般猛烈扭曲。
血溪宗战场,尸横遍野,血雾弥漫。我看见自己披着血袍,手持骨伞,站在尸堆顶端。可那不是我。那双眼睛是红的,嘴角裂到耳根,正对着天空大笑。
再一眨眼,画面又变——
都市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我站在十字路口,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一条未发送的短信:“我快到家了。”可那些楼,全是骸骨堆砌,钢筋是肋骨,玻璃是凝固的眼球。街上行人没有脸,脚步整齐,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我猛地闭眼。
这不是心魔。
心魔是恐惧的投影。可这些……是记忆的残片,被某种力量打碎、重组、倒放。它们在清洗我。
清洗什么?
我睁开眼,不再运转斗气。反而向前走,走向那个无脸的自己。
“你是谁?”我问。
那身影不动。
“你是我,还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依旧沉默。
我忽然笑了。“如果我是陈默,那我怎么记得灵溪宗的功法?如果我是白小纯,那我怎么记得醉酒那天的路灯?”
我抬起手,掌心裂痕再次渗出一滴血。黑中带紫,悬在空中,不落。
“若这一切是假的,那为什么——”我盯着那滴血,“梦里流的血,能让我疼?”
话音落。
四周景象如玻璃般碎裂。
竹舍、战场、都市,全在崩塌。碎片化作灰雾,被风吹散。问心台剧烈震动,表面裂纹扩张,中央凹陷处,一道血线缓缓渗出,像从石头里流出来的血。
地面裂开。
不是阵法撕裂,而是像皮肤被撑破。裂缝边缘泛着肉色,内里搏动,如同活物的心脏。腥甜的雾气涌出,带着低语——
“回来……”
“永恒在等你……”
“你本就不属于那里……”
我站在裂缝前,掌心剧痛。裂痕完全张开,黑紫血不断渗出,悬浮空中,与雾气交织,形成一道扭曲的符文链,一端连着我的手,一端扎进裂缝深处。
这不是钥匙。
这是召唤。
我抬起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铜铃晃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
我割开掌心。
血如泉涌,洒向裂缝。
雾气猛地收缩,符文链亮起,整条链子像活了过来,顺着血流冲进裂缝。裂缝剧烈搏动,猛然扩张——
内里不再是虚无。
是一片燃烧的星空。
星火如雨,坠落在断裂的浮陆上。那些陆地漂浮在虚空中,有的刻着灵溪宗的山门,有的挂着血溪宗的旗幡,全都碎裂,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巨力撕开后抛入星海。
我看见一座浮陆上,有间竹舍,檐角铜铃还在,可门开着,屋里空无一人。
风从通道里吹来,卷起我的衣袍,发丝扑在脸上。我低头看掌心,裂痕还在,可血止了。皮肤边缘微微发烫,像是在愈合,又像是在等待下一次撕裂。
我不是梦。
梦不会疼。
也不会……想回家。
我迈步,踏入通道。
脚踩上第一块浮陆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我回头。
皇都的方向,黑晶城墙彻底崩塌,化作飞灰,被风卷走。那座问心台也碎成粉末,连痕迹都没留下。
仿佛一切从未存在。
我转身,继续前行。
星火落在肩头,不烫。远处,另一块浮陆上,有一道人影背对着我站立,披着残破的白袍,手里握着一柄断裂的剑。
我走近。
那人缓缓回头。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
可他抬起手,掌心有一道裂痕,正渗出黑紫的血。
我停下。
他开口,声音像是从我自己喉咙里发出的。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