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动了。
不是风吹的,也不是地震带的,它自己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开。我盯着那半截破旗杆,心跳快了一拍。刚才那一瞬间,匣子震得厉害,石台下的光也跟着跳,现在全安静下来,可空气里还残留着某种东西——说不清是压力还是召唤。
“别碰它。”杜凌菲声音发哑,一手撑在石台上,指尖微微打颤,“这地方不对劲。”
我没吭声,弯腰把宋君婉扶到台阶边坐下。她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我把背上的断刃卸下来,靠在脚边,然后从怀里掏出黑铁匣子。
它还在震,很轻微,但能感觉到里面有种力量在推着掌心,像是催我做什么。
“你说它是钥匙?”我看着杜凌菲。
她点头,目光没离开那些裂痕:“符文走向不像杀阵,倒像是……开启用的封印台。如果真是祭坛,那它等的可能不是人,是这件东西。”
我低头看了看匣子,又看向中央那个凹槽。形状刚好吻合,边缘一圈纹路和匣底的刻痕能对上。这不是巧合。从血月峰底下被追着跑到现在,每一次危机爆发,它都在响。尤其是在宋君婉血种躁动的时候,震动最明显。
“试试。”我说。
“你疯了?”杜凌菲猛地抬头,“我们现在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伤成这样,你还敢触发未知法阵?”
“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活?”我嗓音压低,“外面那群人不会只派一波。刚才那一波退了,下一波说不定就带着能破三才阵的家伙来了。我们得找条出路,而不是在这等死。”
她咬住下唇,没再说话。
我慢慢起身,右臂传来一阵抽痛,像是有根筋被拧紧。之前强行催动神魔变留下的后遗症还没消,现在每动一下都隐隐作祟。但我没停下,一步步走到石台中央,蹲下身,将匣子对准凹槽。
接触的刹那,嗡的一声。
金光顺着纹路蔓延开来,像是血管里流进了火。整个石台开始震动,比刚才更剧烈,裂缝中透出的光也由暗红转为炽白。我迅速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浮雕动了。
七道虚影从石台四角升起,在空中缓缓旋转。第一把是断刃,刀身残缺,却泛着冷光;第二把是骨伞,伞骨如肋骨般张开;第三把是剑鞘,通体凝霜;第四把是一杆长枪,枪尖滴血;第五把是个铜铃,悬在半空无声摇晃;第六把是锁链,环环相扣,末端隐入黑暗;最后一面是残镜,只有一角完整,映不出人脸。
它们悬浮着,各自指向不同方向。
“这些……”杜凌菲瞪大眼,“是我们手里的东西?”
“不止是像。”我盯着那把断刃的虚影,“是它们。每一把都跟咱们身上带着的一样。”
话音刚落,七道光影同时一颤,随即稳定下来,方位不再变动。我眯起眼,记下大致角度——其中一道,正对着西北方向,也就是血月峰所在的位置。
“神兵。”宋君婉忽然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不是兵器那么简单……这种纹路,我在血溪宗古籍里见过……集齐七件,才能打开真正的门。”
“什么门?”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摸了摸骨伞的柄。伞面上的符文正在微微发烫,和石台的节奏一致。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沉。
咔嚓——
裂纹从祭坛边缘炸开,蛛网般向外扩散。一股腥臭味冲了出来,像是腐肉泡在药水里多年。紧接着,一只漆黑的手破土而出,五指扭曲,关节处钉着血红色的铆钉。
“什么东西!”杜凌菲后退一步,抓起剑鞘横在身前。
第二只手也冒了出来,接着是头。那东西全身漆黑,皮肤像是烧焦的皮革,眼眶里跳动着绿火,脖子僵硬地转过来,直勾勾盯着我们。
“不是人。”我抄起断刃,“是傀儡。”
话没说完,第三具、第四具接连从地下爬出,动作笨拙却不停歇,全都朝着祭坛中心移动,目标明确——黑铁匣子。
“它们要毁掉它!”杜凌菲低喝。
我不等她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前,断刃横扫,砍在最近一具傀儡的脖颈上。刀锋切入,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火星四溅。这一击没斩断,只留下一道深痕。
“皮够厚!”我低骂,借力跃起,一脚踹在它胸口,将它蹬得后退两步。
另一具已经扑到杜凌菲面前,她来不及拔剑,直接用剑鞘点地,勉强凝聚出一道冰刺,穿进对方腹部。那傀儡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冰层迅速龟裂。
“撑不住!”她喘着气,“灵力不够!”
我眼角余光扫见宋君婉仍坐在台阶上,骨伞撑在身侧,整个人摇摇欲坠。但她抬起了手,指尖划过伞面,一抹血色在符文间流转。
“别用血!”我喊。
她没理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伞上。骨伞猛然一震,伞面展开,一道血莲爆开,炸飞了三具靠近的傀儡,碎块四散。
趁着空档,我把匣子从凹槽里拔出来,金光顿时熄灭,七道神兵虚影消失不见。
“你干什么!”杜凌菲惊怒。
“它们冲的是这个!”我吼回去,“留在槽里就是活靶子!”
话音未落,更多傀儡从裂缝中钻出,密密麻麻,足有二十多具,全都朝我手中的匣子扑来。它们不再攻击人,而是直奔祭坛中心,仿佛只要毁掉匣子就能完成使命。
我迅速后退,背靠石台,断刃横在胸前。杜凌菲拖着剑鞘移到我身边,宋君婉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拄伞,一手按着心口。
“三才阵还能摆吗?”我问。
“不行。”杜凌菲摇头,“我连寒气都凝不出来了。”
“那就拼近战。”我深吸一口气,右臂肌肉绷紧,鳞片开始浮现,虽然只出现了一小片,但力量回来了些。
第一具傀儡扑来,我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在后颈。这一次,刀锋终于切了进去,黑血喷出,带着腐臭。它倒下,下一具立刻补上。
杜凌菲用剑鞘砸断一具的膝盖,趁它跪地时猛踹胸口,将其掀翻。宋君婉甩出一道血线,缠住两具傀儡的手臂,用力一扯,关节应声断裂。
可它们太多了。
一具绕到我背后,爪子抓向我的后腰。我转身格挡,断刃卡在它肋下,一时拔不出来。另一具趁机扑来,拳头砸向我面门。
我闭眼准备硬接。
砰!
一声闷响。
我没感觉到疼痛。睁开眼,那具傀儡停在半空,头歪着,胸口插着半截旗杆。
我愣住。
那根一直插在祭坛上的破旗杆,居然自己飞了出来,钉穿了傀儡。
紧接着,整座石台轰然震动,所有裂缝中的光同时亮起,比之前更盛。七道神兵虚影再度浮现,这次不再静止,而是缓缓转动,如同罗盘指针,最终定格在七个固定方向。
我的匣子在怀里剧烈震动,像是在呼应什么。
宋君婉盯着那根旗杆,声音发颤:“它……认主了?”
我伸手握住旗杆,用力一拔。它轻易脱离傀儡身体,入手沉重,表面锈迹斑斑,可内里似乎有流动的光泽。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更深的震动。
不是来自祭坛,是地底。
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