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红莲刃,指节发麻。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石板上。风从深渊口吹过来,带着铁锈和灰烬的味道。刚才那道黑袍人影消失的地方,空气还微微颤动。
我没动。
刀尖指着前方十步远的位置。那里站着另一个黑袍人,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条铁链。他没说话,只是站着,像在等什么。
我盯着他。
他缓缓抬头。
苍白的下巴露出来,嘴角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不像是笑,倒像是脸皮被什么东西拉开了。
“你杀不死我。”他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不是冲我来,而是向侧方一闪,整个人融入黑暗。我没有追。红莲刃横在胸前,刀身微震。我能感觉到一股寒意贴着地面蔓延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逼近。
后颈一凉。
我猛地转身,但已经晚了。
两把匕首插进了我的脖子后面,深入半寸。冰冷的金属刺穿皮肤,带来一阵麻痹感。毒素顺着伤口往里渗,四肢开始发沉。
可就在这刹那,体内的红莲刃突然爆发出一股热流。那股热不是从胸口来的,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它沿着经脉冲向伤口,撞上入侵的暗影之力。
“轰”地一声。
不是响在我耳边,是响在我的识海里。
刺客的身体猛地一抖,双臂僵住。他的匕首还插在我身上,可他自己却开始冒烟。皮肤裂开,黑色的气从裂缝中溢出,像是被火焰点燃的油。
他张嘴想喊,但声音卡在喉咙里。
下一秒,整个人炸成一团灰烬,飘散在风中。
我踉跄一步,伸手扶住红莲刃才没倒下。匕首留在后颈,我抬手拔了出来,甩在地上。刀柄漆黑,没有任何纹路。
灰烬落地前,忽然聚在一起。
一张脸浮现出来。
圆脸,小眼睛,嘴角还带着笑。
是张大胖的模样。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笑着,然后慢慢碎开,随风飘走。
我站在原地,呼吸变重。这不是真的。张大胖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如果活着,一定会喊我名字,会骂我傻小子,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笑。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点抖。
右臂外侧的鳞甲忽然发烫,像是被火烤过一样。那是熔岩血脉的反应——危险还没结束。
我抬起眼。
三丈外的岩石阴影下,走出一个人。
他穿着同样的黑袍,但身形更瘦,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刀尖垂地,一滴血正从上面滑落。
那血是鲜红的,在月光下泛着湿亮的光。
他走到我面前五步远停下,抬起左手,用匕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喉咙。
“杜凌菲的血。”他说,“她在北境阵眼被人偷袭,倒在雪地里,喊着你的名字。”
我盯着那滴血。
她说守御北境阵眼。三天前传信说一切正常。若有战事,灵溪宗必有警钟。现在没有钟声,也没有传讯符爆炸的痕迹。
这血太新鲜了。
“你撒谎。”我说。
他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沙哑难听。“你不确定吧?说不定她真的受伤了。说不定你现在不去救,她就死了。”
我没有动。
他歪了歪头。“你以为刚才那个是我?他是替身,用来试探你的心防。真正的刺杀,从来不在第一刀。”
他举起匕首,舔了一下刀尖。“你中计了。”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我挥刀。
红莲刃划出一道弧线,火焰顺着刀锋喷涌而出,直扑他所在的位置。我没有瞄准他的人,而是砍向他脚下三尺处的地面。
火光炸开。
空气中出现一道波纹,像是水面被撕裂。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后退,手中匕首扬起,准备格挡。
但我不是冲他去的。
火焰扫过那片区域时,我看到了残留的灵气轨迹——东南方向有一丝断续的波动,像是有人刚刚瞬移离开。
真正的目标,是那边。
我转身,刀势未收,直接横斩过去。
火光再次炸裂。
这一次,什么都没打中。
那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只有毒雾升腾起来,从地面翻滚而起,带着腥臭味。雾气越聚越多,渐渐在空中形成一幅地图。
七处标记浮现。
其中一处,赫然标在灵溪宗腹地。
我冷笑。
幻月死前也留下过这样的地图。假的。诱饵。目的是让我分兵,让我乱。
我提刀上前一步。
火焰顺着刀身蔓延,我将红莲刃高举,对着那团雾气猛然劈下。
烈焰席卷而去,毒雾剧烈翻腾。地图扭曲变形,边缘开始焦化。就在它即将彻底燃烧时,雾中浮现出一张脸。
冥九幽的脸。
他睁着眼,瞳孔像两个旋转的漩涡,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笑。
然后,整团雾气炸开,化作无数黑点,四散飞离。
我站在原地,刀尖拄地。
四周安静下来。
毒雾散尽,地图消失,连那股腥臭味也淡了。刚才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低头看手中的红莲刃。刀身干净,没有沾上任何杂质。但刀柄有些发烫,像是刚从火里抽出来。
右臂的鳞甲温度降了下去。
我慢慢直起身,看向深渊对面。
那边有一条小路,通向永夜统治区的核心。路上没有灯,也没有人影。但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人在等我。
我迈步向前。
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我没管。走了几步,我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刚才刺客消失的地方。
地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迹,没有武器碎片,甚至连灰烬都没留下。
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
我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风从背后吹来,吹动我的衣角。
突然,我停下。
眼角余光扫到一点反光。
低头一看,刀尖下方的地面上,有一小片金属残片,半埋在土里。我蹲下,用刀尖把它挑起来。
是个断裂的链环。
很细,像是某种锁链的一节。表面刻着极小的符文,已经被火烧过,模糊不清。
我盯着它看了两秒。
然后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刀鸣。
很轻,像是风吹过山谷的缝隙。
我站起身,把链环塞进袖子里,握紧红莲刃,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