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南京城外校场。
五万京营列成方阵,甲胄映着冷光,连发火铳斜背肩头。
郑森一身龙纹铠甲,骑在乌骓马上。
战马刨着蹄子,他马鞭指向前方,身姿挺拔如松。
冯厚敦、陈子龙等人立在城门口,躬身送驾,大气不敢喘。
“冯阁老,南京交给你了。”
郑森勒住马缰,声音洪亮,传遍校场。
“朕回来时,要见一个安稳的南京。”
“要是出了乱子,你知道后果。”
“臣定当尽心竭力!”
冯厚敦叩首,额头抵着地面。
郑森扬鞭,大喝一声:“出发!”
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尘土卷着旌旗,遮了半边天,气势如虹。
御书房内,冯厚敦刚拿起郑州漕运图纸。
内侍慌慌张张闯入:“阁老,商部急报。”
“江南士绅派人去郑州,想强行包下漕船码头三成泊位!”
冯厚敦笔尖一顿,眼底闪过厉色。
他在图纸上写下“南北商人一视同仁”,语气冷硬:“传陛下口谕。”
“江南士绅敢抢泊位,即刻扣人,押回南京问罪!”
“陛下刚走就作乱,真是活腻了!”
北平镇北王府。
阎应元接过圣旨,看完后递给副将,语气平淡:“冯铨要来协助安置土默特、察哈尔两部。”
副将皱眉,语气不满:“此人是清廷旧臣,受多尔衮重用。”
“去年归降还藏着密信,怕是不可信。”
“王爷当心被他算计!”
阎应元笑了笑,指尖摸着腰间佩刀,语气带杀:“陛下要的是他的人脉,信不信不重要。”
“我镇北军二十万,他若敢动歪心思。”
“城楼上的斩将台,正好缺个首级祭旗。”
说罢,他喊来亲兵:“备礼,去城门口接冯侍郎。”
“但要盯着他的动静,一步都不能放松。”
“他见谁、说什么,都要记下来。”
河套知府衙门。
宋应星把流民安置册交给下属。
指尖在“流民垦田万亩”上按了按,指腹蹭过墨迹,语气郑重:“我去郑州任知府。”
“你们接着把水渠修完,春耕前必须通水。”
“不能误了农时。”
下属躬身,声音坚定:“大人放心,就算拼了命,也会把水渠修好!”
“绝不辜负大人这些年的苦心!”
宋应星拿起调令,眼底满是郑重。
郑州是新都,陛下把这担子交给了他,绝不能砸了。
否则对不起陛下的信任。
宁夏总兵府。
王永强握着圣旨,指节攥得发白,手在发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对着亲兵吼,声音震得屋顶掉灰:“传我命令,全军整训!”
“半个月后,开赴哈密卫!”
“谁敢偷懒,军法处置!”
亲兵刚要退,他又补了句,语气兴奋:“告诉弟兄们,陛下让咱们收复西域!”
“这是天大的功劳!”
“跟着老子好好干,将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海兰泡的雪地里。
伊凡举着伏特加酒瓶,往雪地里泼了半瓶。
他对着南方狂笑,声音嚣张:“清国人都是软蛋!三百人都挡不住咱们!”
“下次向南,直接打盛京,把他们的皇帝抓来当奴隶!”
他身后的哥萨克骑兵跟着哄笑。
马蹄踏碎积雪,溅起一片雪雾。
枪声和笑声混在一起,在雪地里回荡。
没人注意到,远处山坡上。
一个穿蒙古袍的人影,正把他们的模样、人数、武器,一一画在羊皮纸上。
笔尖冻得发颤,却没停过。
郑森率五万大军西行,旌旗蔽日,绵延十里。
马蹄声砸在官道上,震得路边草叶簌簌发抖。
陈永华始终贴在他马侧,袍角被风撕得翻飞。
手捏着密报的边角泛白,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北海沙俄木城还在夯土,没敢继续南下。”
“清廷并未在北边设防,只派了两百兵丁守驿站。”
郑森“嗯”了一声。
目光穿透晨雾钉向西北。
这平静是表面假象:沙俄的斧头正磨得发亮,西方人的船炮在海上窥伺。
江南士绅藏在袖筒里的算盘珠子,早把“新政”算成了敛财的幌子。
这些事缠得他心烦。
这次西巡,他要以庐州的铁轨为突破口。
第五日,大军碾到庐州府。
城门外的碎石路被马蹄踏得坑坑洼洼。
庐州知府李茂带着属官跪了一地,青色官袍下摆沾着尘土。
官帽顶珠在太阳下晃得刺眼,却没半分庄重。
见御驾近了,李茂膝盖蹭着碎石往前挪,动作刻意放慢,想显得更恭顺:“臣庐州知府李茂,率安徽属官,恭迎陛下圣驾!”
郑森勒住马缰,乌骓马打了个响鼻。
前蹄刨得尘土飞扬,溅了李茂一袍角。
“起来。”
他声音不高,却像块冰砸在地上,压过身后甲叶碰撞的脆响。
“工部在这修铁路,傅山呢?”
李茂刚直起身,又慌忙弓着腰,腰弯得像张弓:“傅侍郎在工地督工。”
“听说陛下要来,撒腿就往这跑。”
“估摸着,这就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尘土里冲来个黑影。
那人穿粗布短褂,领口磨得发白,裤脚卷到膝盖,满腿泥块甩得乱飞。
连官帽都没戴,头发被汗粘在脑门上,几缕贴在脸颊。
正是工部侍郎傅山。
他跑得太急,到马前一趔趄,直接跪进尘土里。
膝盖磕在石头上也没顾,喘得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不完整:“臣傅山,叩见陛下!”
郑森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嘴角竟勾了下。
袖口磨破了边,手背沾着机油,指甲缝里都是黑泥。
这才是能做事的官,不是朝堂上那些油头粉面、只会空谈“礼义”的儒臣。
“起来。”
他翻身下马,拍了拍傅山肩上的土,指腹蹭到硬邦邦的茧子。
“看你这一身灰,是在工地上滚了通宵?”
傅山猛地抬头,脸上汗混着泥往下淌,在下巴汇成小水流。
眼里却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火:“陛下!南京到庐州的铁路,成了!”
“咱大夏第一条!世上第一条!真成了!”
郑森心口猛地一热。
他穿来这乱世,攥着现代技术的火种,铁路就是他最看重的交通命脉。
运粮、运兵、运军械,哪一样都离不了。
当初朝堂吵翻了天,御史拍着桌子骂“铁疙瘩碾地断龙脉,蒸汽机车冒黑烟污天和”。
是他把奏折摔在地上,指着傅山的鼻子吼:“你只管修,天塌了朕扛着!”
“谁再敢拦,就按‘阻扰新政’论处!”
一年,就一年,这命脉真铺起来了。
“带朕去看。”
郑森大步往前,靴底碾过碎石。
傅山忙不迭跟在后面,连拍掉身上尘土的功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