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一师师部,空气里的火药味,似乎比外面更浓。
戴维斯上校端坐如松,笔挺的军装找不到一丝褶皱,那双蓝眼睛,死死锁着对面那个男人。
那个正用一个掉了瓷的巨大茶缸子喝水,喝完还响亮地打了个饱嗝的男人。
这几天,戴维斯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塞进了一个荒诞的噩梦。
而噩梦的具象化,就是李云龙。
“李将军,赵先生。”戴维斯清了清嗓子,示意身边的翻译,将华盛顿的指令,包装成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合作提议。
“我的政府,对贵军的战斗力印象深刻,并准备提供更大力度的援助。”
他停顿了一下,匕首终于出鞘。
“作为展现彼此信任的第一步,我们希望,能够与贵军就‘前卫’单兵防空系统,进行一次深入的技术交流。”
李云龙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看他,冲着赵刚就嚷嚷开了:“老赵,这洋鬼子叽里呱啦的放什么驴屁呢?比俺们村头的寡妇骂街还难听。”
赵刚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低声解释:“上校想知道咱们‘前卫’的技术细节,说白了,就是想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造出来的。”
“啥?”
李云龙一听,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缸子都跳了起来。
“他娘的,他想屁吃呢!”
李云龙霍然起身,几步走到戴维斯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
“你告诉他!那玩意儿,叫‘祖传镇天雷’!是俺们老李家祖宗传下来的宝贝,专门捅天上的铁鸟!”
“技术细节?俺就知道,点着了屁股,它自个儿就嗖嗖地飞出去了!想要?可以啊!”
李云龙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拿二十个重装甲师的全套装备来换!”
“谢尔曼坦克、m2重机枪、155榴弹炮,一个螺丝钉都不能少!”
“外加你们那什么‘飞行堡垒’轰炸机的全套图纸,给老子也弄几百架来玩玩!”
翻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刚的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两人中间。
他转向戴维斯,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用一口优雅纯正的牛津腔说道:
“上校,我们的李师长在解释,‘前卫’系统是我们部族一项古老而神圣的传承,它的秘密,用金钱和装备是无法衡量的。”
“他建议,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更专注于共同的战略目标,而非纠结于某些无法分享的……家族秘辛。”
戴维斯身后的年轻副官,拼命低着头,双肩剧烈地抖动,显然憋笑快要憋出了内伤。
戴维斯上校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家族秘辛?部族传承?
这是在把他当成印第安纳琼斯电影里的傻瓜糊弄!
他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赵先生,我是军人,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东西。如果贵军无法展示出足以匹配我们援助的价值,那么……”
“价值?”
赵刚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上校,日军华北方面军两个甲种师团的覆灭,冈村宁次和石原莞尔的死,难道还不够吗?”
戴维斯一时语塞。
这正是华盛顿最无法理解,也最恐惧的地方。
战绩是真实的,但过程却荒诞如神话。
赵刚凝视着他,话锋陡然一转:“当然,为了增进互信,口说无凭。正好,我军即将对盘踞在平汉线上的一个日军旅团发起一次拔除作战。”
“如果上校和你的观察组有兴趣,可以随我们一同前往,亲眼看一看,我们独立一师的‘价值’,究竟体现在哪里。”
戴维斯眼神一凝。
实战检验?
这正中他的下怀。
他必须亲眼看看,这支军队,到底是靠着那神秘的“龙裔”武器,还是本身就是一台可怕到无法理解的战争机器。
“我接受你的提议。”
……
平汉铁路,石门外围。
日军独立混成第9旅团,旅团长渡边一郎少将,在这里构筑了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坚固防线。
三道战壕、五层铁丝网、交叉火力点的碉堡群、深达三米的反坦克壕。
渡边一郎坚信,凭借这套乌龟壳,他至少能顶住八路军一个星期的猛攻。
戴维斯上校举着蔡司望远镜,站在后方的一处高地上,冷静地观察着远方的日军阵地。
作为一名优秀的职业军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套防线的难缠。
“典型的攻坚战。”他对自己身边的副官评价道,“如果换做我们的陆战队,至少需要一个重炮营,进行长达两小时的炮火准备,然后步兵在坦克掩护下,逐个清除火力点。预计伤亡率会在百分之二十以上。”
他的话音刚落。
大地,开始颤抖。
不是炮声,而是一种低沉的、连绵不绝的轰鸣。
仿佛有一头史前巨兽,正在地平线下苏醒,发出饥饿的咆哮。
戴维斯猛地调转望远镜。
下一秒,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数十辆涂着墨绿色迷彩的半履带装甲车,像出膛的炮弹,从隐蔽的沟壑中猛然冲出!
车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钢盔下,是一张张年轻而冷峻到没有表情的脸。
在装甲车两侧,是履带滚滚的坦克集群,黑洞洞的炮口昂扬向上,杀气凝成实质!
一支成建制的、完全机械化的突击部队!
“上帝……”戴维斯身边的副官嗓音发颤,“他们的行军速度……这怎么可能!”
在他们的视野里,这支被李云龙命名为“铁流”的突击部队,没有进行任何火力试探,没有展开疏散队形,而是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像一把烧红的钢铁刺刀,直直捅向日军最坚固的防线!
“疯子!他们在自杀!”戴维斯下意识地吼了出来。
如此密集的队形,在西点军校的任何一本教材里,都等同于自取灭亡!这简直是日军炮兵和机枪手最完美的活靶子!
然而,日军的炮火,并未如期响起。
就在“铁流”部队前方数百米的天空中,几架小到肉眼无法察觉的“游隼”无人机,早已将日军炮兵阵地的坐标,实时传回了后方。
李云龙站在指挥车上,抓着步话机,发出了他最钟爱的怒吼。
“开饭!”
下一秒,万雷齐鸣!
部署在后方的“铁犁”火箭炮阵地,发出了撕裂天空的怒吼!
数百枚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焰,在空中汇成一股钢铁风暴,精准地覆盖了日军的炮兵阵地和后方的指挥部!
剧烈的爆炸,将那些地方瞬间变成了一片沸腾的火海!
旅团长渡边一郎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道命令,就在指挥部里被高温和冲击波撕成了碎片。
前沿阵地,日军的机枪刚刚嘶吼起来。
“铁流”部队两侧的坦克,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
精准的点名!
一炮一个!
那些让步兵绝望的坚固碉堡,在坦克炮面前,脆弱得如同饼干,被一个个精准地敲碎!
戴维斯手里的望远镜在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
他看到了什么?
步坦协同?不!
这是超越步坦协同的,一种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作战模式!
无人机实时侦察、远程精确炮火 decapitation(斩首)、坦克狙击拔除、机械化步兵高速穿插……
每一个环节,都衔接得天衣无缝,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在运转!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工业化拆迁!
不到一个小时。
战斗结束了。
日军独立混成第9旅团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还在流血的伤口,整支“铁流”部队,几乎毫发无伤地穿插了过去,直扑其纵深。
戴维斯一行人,乘车穿过还在冒着黑烟的战场。
到处都是被炸成零件的火炮,被掀翻顶盖的碉堡,还有日军士兵扭曲焦黑的尸体。
没有惨烈的拉锯战,没有血腥的白刃战。
只有一边倒的,碾压。
戴维斯站在一辆被击穿正面装甲的日军坦克残骸边,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转过头,看着同样一脸失魂落魄的观察组员们,用一种无比干涩的、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语气,说出了他最真实的判断。
“先生们,我们错了。”
“他们不是靠着几件神秘武器取胜的武装农民。”
“他们……是目前这片大陆上,抗击日本最有效率,也是最可怕的武装力量。”
就在这时,一名叫做米勒的技术军士,蹲在一处被火箭弹炸出的巨大弹坑旁,假装在检查爆炸后的土壤结构。
他的军靴,不经意地踢到了一块被泥土半掩的金属片。
他弯下腰,用采集样本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它捡了起来,攥在手心。
金属片入手,有一种奇特的温润感,很轻,却又坚硬得不可思议。
他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泥土,在夕阳的余晖下,一行用激光蚀刻的、无比精细的细小钢印,映入他的眼帘。
那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美式、德式或者日式的合金编号。
那是一串他从未见过的字符。
【ZG-07-A】
米勒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迅速将这块残骸揣进内侧口袋,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带着未知力量的触感。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撬开那个名为“龙裔”的神话外壳的……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