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有为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大厅。他模仿着日军军官夜间巡视时那种略带疲惫又理所当然的姿态,步伐沉稳地直接朝着那张桌子走去。那几个报务员全神贯注于耳机内的声音,根本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来到桌边,詹有为快速扫视摊开的地图——进攻英帕尔的态势图、缅北各部驻防图、日军亚太地区战略进攻图……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张标注尤其详细、重点围绕密支那城区及周边防御的地图上!那正是密支那布防详图!
詹有为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地图从其他图纸下抽了出来,快速而整齐地折叠成小块,塞进了日军军装的内侧口袋。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依旧保持着那种大摇大摆的姿态,径直朝着指挥部大门走去。
经过门口时,詹有为甚至故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那两名站岗的卫兵。其中一个卫兵的衣领有些外翻,詹有为为了表演得更加逼真,竟走上前去,伸手替那个略显紧张的卫兵整理了一下衣领,还故作满意地点点头,用学来的日语含糊地夸了一句:“哟西!”
那卫兵受宠若惊,赶紧挺直腰板,另一名卫兵也投来敬畏的目光。
表演完后,詹有为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了指挥部大门,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那几个卫兵甚至还在为得到了“长官”的关心而暗自激动,站得更直了。
而来到正门那里,詹有为又故伎重演,又给一个鬼子士兵整理了一下着装后才转身离开,把远处盯着的苟兽医吓得不要不要的。
詹有为与在指挥部外焦急等待的苟兽医汇合后,两人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找了个绝对隐蔽的角落,詹有为立刻脱下那身显眼的鬼子军装,换回自己那破烂的衣服,并将那张珍贵的地图重新取出,仔细塞进裤裆里特制的暗袋——这是他藏匿最重要物品的地方。而苟兽医也赶紧换回了他原来的那身衣服,因为缅奸的这一身衣服在密支那城里也太招人眼了。
此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密支那城老百姓起床的嘈杂声开始隐约传来。城门口方向也传来了动静,鬼子准备打开城门,放行那些需要出城劳作或办事的缅甸百姓。
“走!趁开城,混出去!”詹有为系好裤带,低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咱……咱不等张春了?”苟兽医还有些犹豫,毕竟张春帮了他们这么多。
“等不了了!他找不到我们,肯定能猜到我们自有办法脱身。再等下去,指挥部发现地图丢了,全城大搜捕,咱们就真成饺子馅了!必须趁鬼子发现之前赶紧走!”虽然对张春有些愧疚,但詹有为知道任务优先,必须保证情报的安全。
于是两人学着其他早起缅甸百姓的样子,低着头,缩着脖子,混在逐渐增多的人流中,朝着城门检查站走去。
城门口的鬼子兵显然还没从睡意中完全清醒,例行公事地进行搜身检查。他们仔细摸了詹有为和苟兽医的腰间、袖管、裤腿,确认没有武器,詹有为藏地图的部位虽然被摸索到,但鬼子兵只是嫌弃地皱了皱眉,并没有过于细致地检查。一番盘查后,负责的鬼子军曹看着后面排队的人群,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放行。
两人心中暗喜,不敢表露分毫,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那阴森的城门洞,重新呼吸到城外相对自由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但他们不敢放松,沿着大路快步前行,希望能尽快远离这个龙潭虎穴。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并不总是眷顾他们。就在他们走出不到两百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日语呼喊!只见一名鬼子冲到城门口,对着守门的军曹气喘吁吁地大声报告:“曹长!指挥部紧急通报,有重要文件遗失!联队长命令,立刻封锁城门,追回所有刚刚放行的人员,严加盘查!”
那鬼子曹长一听,脸色大变,意识到出了大事,立刻声嘶力竭地吼道:“八嘎!快!拦住他们!把刚才出去的人都抓回来!一个不准放过!”
城门口的鬼子兵立刻全部冲了出来,其中一队鬼子立刻把城门口还未来得及出城的鬼子给包围起来,另一队鬼子则朝着城门外跑去,并对已经出城的詹有为、苟兽医和十几个缅甸老百姓大喊道:“站住!统统站住!回来!不然死啦死啦的!”并鸣枪示警!
枪声一响,那些同行的缅甸百姓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蹲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只有詹有为和苟兽医知道,这枪声就是冲他们来的!
“连长!怎么办?!鬼子追来了!”苟兽医看着冲过来的鬼子兵和那黑洞洞的枪口,急声问道,声音都变了调。
詹有为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七八个鬼子兵已经端枪追了过来,试图把他们又赶回城里去。
“快跑!操!往林子里跑!去拿枪!”詹有为想都没想,大吼一声,猛地发力,不再伪装,朝着之前藏匿武器的那片小树林方向,甩开膀子,用尽平生力气狂奔起来!
苟兽医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紧随其后。
身后的鬼子兵见这两人不仅不停,反而跑得更快,更加确认了他们就是目标,叫嚷着集中火力向他们射击,子弹呼啸着从耳边掠过,打得路边的树叶噗噗掉落,而比较倒霉的是,有几个蹲在地上的缅甸老百姓不幸被鬼子的子弹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和哭嚎。
詹有为和苟兽医在日军杂乱的枪声、叫骂声和身后缅甸百姓的哭喊声中,开始了这场与死神赛跑的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