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绝对不行!”陆寒琛的指尖重重地点在烫金宾客名单的某个名字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纸张。
那语气,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将书房里原本温馨闲适的空气冻成了冰碴子。刚刚还在讨论婚礼用哪种玫瑰更浪漫的苏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
阳光透过书房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空气中飘散着新到的雪松味香薰气息,以及散落在巨大书桌上各式各样的婚礼方案彩页——从婚纱设计到菜单定制,一切都充满了甜蜜的忙碌感。然而,此刻,所有的温馨都被陆寒琛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所驱散。
苏晚晴放下手中精致的茶杯,绕过书桌走到他身边,柔软的手轻轻覆在他紧绷的手臂上。“怎么了?是谁的名字让你这么大火气?”她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试图拂去他心头的躁意。
陆寒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但眉头依旧锁得死紧。他将名单推到她面前,指尖点着的那个名字是:于凤芝。
于承瑾的姑姑。
陆寒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当年,我父亲出事之后,跳得最凶、说话最难听、恨不得把我们母子踩进泥里的,就有她一份!现在请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看她是来看笑话的!
苏晚晴想起来了。在林老讲述的往事里,这位于凤芝女士,确实是于家一位性格强势、且对陆家抱有极深偏见的人物。
在陆寒琛生父离世、养父母接手陆家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她没少在公开场合冷嘲热讽,甚至试图抢夺资源,可以说是陆家落魄时鲜明的“恶役”代表之一。
看着陆寒琛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苏晚晴的心微微抽紧。她知道,那些童年和少年时期来自所谓“世交”的恶意和白眼,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刺之一。即便如今他已加冕为王,那些伤痕依然存在。
我明白。
苏晚晴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想起那些事,肯定会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是恶心。
陆寒琛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像个闹别扭的大男孩,我们的婚礼,应该是纯粹的美好。我不想让这些不愉快的人和事,玷污了它。
他理想中的婚礼,是只有祝福,没有算计;只有温馨,没有膈应。
苏晚晴没有立刻反驳。她拉着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给他重新倒了杯热茶。氤氲的热气稍稍柔和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寒琛,”她轻声开口,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课题,而不是在争论,你看,我们之前纠结要不要请于承瑾,是怕他放不下,来搅局。但结果呢?
他送来了祝福的礼物。这说明,恩怨是可以放下的,对吗?
陆寒琛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示意她继续。
于凤芝女士,确实做过很多不好的事。但那是基于她哥哥——也就是于承瑾父亲——灌输给她的错误认知。
现在,真相大白了,连于承瑾都选择了和解和离开。苏晚晴的声音平和而理性,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我们发送请柬,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陆寒琛下意识地问,语气缓和了些。
一个‘到此为止’的信号。
苏晚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告诉所有和过去那段恩怨有关的人,无论是于家,还是其他还在观望的世交,我们,陆寒琛和苏晚晴,已经彻底走出了过去的阴影。
我们不记恨,但也不畏惧;我们邀请,是基于现在的身份和体面,而不是对过去的纠缠。这是一种姿态,一种比回避和拒绝更强大的姿态。”
她顿了顿,加上一句略带俏皮的话:“再说了,咱们陆大总裁现在这么厉害,还怕她一个小老太太在婚礼上闹事不成?陈默的安保团队可不是吃素的呀。”
这句话,终于让陆寒琛紧绷的嘴角松动了一丝。他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威力:“谁怕了?”
那就对了嘛。苏晚晴笑吟吟地,“发送请柬,是我们的气度和礼仪。她来不来,是她的选择。她若来了,安分守己,我们便以礼相待,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王者气量。她若不来,或者来了还敢生事,那丢脸的是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反而显得我们大方得体。”
陆寒琛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那份名单上。于凤芝的名字,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他不得不承认,苏晚晴的话有道理。
逃避和拒绝,看似省心,实则依然是被过去的阴影所束缚。而主动发出邀请,则是一种宣告,宣告他们真正主宰了自己的现在和未来,过去的幽灵,已无法侵扰他们的幸福。
这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胜利”。
他抬起头,看向苏晚晴。阳光照在她脸上,细腻的绒毛清晰可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智慧和一种温柔的坚定。就是这个女人,一次次将他从偏执和冰冷的边缘拉回,让他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好吧。”他终于松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还有释然,“你说服我了。就按名单发吧,一个不漏。”
他拿起笔,在于凤芝的名字旁,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勾。这个动作,仿佛也勾掉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因往事而起的芥蒂。
“不过,”他放下笔,忽然揽过苏晚晴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下来,“晚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总是能让我变得更好一点。”他低声说。
苏晚晴依偎在他怀里,笑了。书房里,暖阳依旧,雪松的香气似乎也更加清冽好闻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化为无形,反而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
然而,就在这份温馨静谧即将达到顶点时,书房的座机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宁静。
陆寒琛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接起:“喂?”
电话是陈默打来的,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陆总,宾客名单确认最终版了吗?我们这边……刚刚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陆寒琛的心下意识提了一下。
“在我们收到的部分海外嘉宾反馈中,”陈默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似乎混入了一个……不在我们原始名单上的名字。对方是通过一个非常隐秘的渠道确认出席的,暂时查不到具体来源。”
陆寒琛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刚解决了一个“请不请”的难题,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是谁”的谜团?
他看了一眼怀中同样露出疑惑神色的苏晚晴,对着话筒沉声道:“说清楚,叫什么名字?”
陈默报上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外文名字。
陆寒琛的眉头,再次紧紧锁住。婚礼的喜悦之下,那深不见底的暗流,似乎又一次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