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白修齐制作出了新的回溯玉牌,照旧挂在脖子上,以防万一。
只是,这东西对他的损耗太大了些,他把手中的生息泉水一饮而尽,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当初从柳依依那边薅来的早就用完了,他现在喝的,都是从教会顺来的。
他返回了诺兰肯,以城主的身份,搭建了自己的转换祭坛。
巴尔也来了,这位深渊魔神依旧保持着那副人类少年的皮囊,眉眼精致,笑容纯良,仿佛不谙世事。
他堂而皇之地坐在祭坛下首的石椅上,晃荡着双腿,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打量着正在做最后准备的祭坛。
契约的废除,他怎么会不知,但是他还是来了。
契约嘛,没了就没了,他巴尔又不喜欢搞什么人类喜闻乐见的强制爱,强迫得来的东西,终究少了些滋味。
从契约消失,而白修齐又准备彻底转化为恶魔的时候,他就知晓了白修齐的想法,这个人类一直都很有想法,也的确有着落到实处的能力。
他养的人类幼崽,似乎已经成长成了了不起的模样。
除了巴尔之外,副城主伍德,血刑氏族的赫卡里姆等诺兰肯的权贵们也来了。
好奇,审视,忌惮……
种种情绪在这些诺兰肯的巨头心中交织。
他们想知道,这个以人类之身搅动风云的男人,在彻底抛弃人类身份时,会走向何方?
这关乎诺兰肯未来的格局,也关乎他们自身的利益与安危。
其中,伍德自然是最为期待的,他本就是人类,甚至于,比起在场年龄不详的老东西们,他才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他与柳江城的年岁相仿。
他们曾经被誉为双王,只不过,一个是东方的,一个是西方的。
而东西方的王最终也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白修齐对周围的视线恍若未觉,他站在祭坛中央,最后检查了一遍符文的连接。
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一笔一划刻画上去的,确保绝对的万无一失。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巴尔那看似无害的笑脸,扫过伍德等人凝重的面容,最后投向诺兰肯铅灰色的天空。
是时候了。
曾经得来的神明之心浮上天空。
他没有吟唱,没有祈祷,只是缓缓张开了双臂。
刹那间,祭坛上所有的符文同时亮起。
磅礴的能量从祭坛涌入他的身体,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去。
他的身体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皮肤表面浮现出与祭坛符文相同的复杂纹路,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似乎在重组,灵魂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经历着彻底的锻造。
痛苦是难以想象的,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绝对的冷静。
他引导着这股力量,不是被动接受改造,而是以自身意志为蓝图,以魔力为刻刀,主动雕琢着属于自己的,全新的生命形态。
巴尔微微前倾身体,脸上的笑容收敛,淡淡的微光自他身上浮现,身为魔神的他,偷偷赐福一下自己子民怎么了?
伍德饶有兴致的看着,同样的微光自指尖涌出。
他同样是人类转化而来,深知这其中蕴含的痛苦,他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那份超越凡俗的意志,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
这小家伙,比柳江城那个老家伙强多了。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数年前。彼时,在意识到人类之身的局限与世界的残酷真相后,他也曾向远在东方的,被他视为唯一对手与知己的柳江城发出过邀请,邀请他一同探寻超越凡俗的道路。
可惜,柳江城拒绝了他,坚守着那份在伍德看来已然迂腐的信念。
而事实也证明,他是错的,自己才是对的。
看看如今的人类世界吧,所谓的秩序与信仰之下,隐藏着多少污秽与虚伪?看看柳江城自己,又落得了怎样的境地?
他已经听闻了人类那边的事情,自从有了白修齐这位正儿八经的城主,伍德已经开始学习巴尔,游山玩水,人类那边他也去转了转。
柳江城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惨的一位剑圣。
前有李剑三,后有安池林,都分走了他的剑圣之名。
前者倒是罢了,伍德不好评价,但是后者,他的名号是为什么而来,伍德可是清清楚楚。
在他的城主这次搞出的事情里,柳江城拒绝出手,只是帮助平民防止被波及到罢了。
要不是残月的确家大业大,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柳江城恐怕都能成第一个被废了的剑圣。
“坚守信念?呵……”
伍德心中冷笑,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边缘化与猜忌罢了。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祭坛中央。
白修齐的形态正在发生最终的确立,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兼具人类与恶魔特征的形态,强大,深邃,而且……完全自主。
这更坚定了伍德的想法,抛弃无谓的束缚,拥抱力量与真实,才是正确的道路。
他看着白修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同道,甚至是一个,可能走得比他更远的后来者。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祭坛上的光芒达到了顶峰,随后骤然内敛。
白修齐的全新形态,彻底稳固。
他缓缓从半空中降落,足尖轻点祭坛中央的阵眼,原本喧嚣磅礴的能量此刻温顺地在他周身流淌,如同臣民觐见他们的君王。
他依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但线条更加冷硬,仿佛由亘古寒冰雕琢而成。
原本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白色,无风自动,发梢那抹幽紫如同呼吸般明灭。
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其下暗紫色的能量纹路缓缓流动,昭示着非人的本质,额前那对弯曲优雅的恶魔之角闪烁着冷冽的光泽,背后巨大的龙翼收拢,翼膜上的星点微光将周围的阴影都驱散了几分。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白如同深渊,中央是燃烧着幽紫色火焰的竖瞳。
当他目光扫过时,伍德,赫卡里姆乃至在场的所有恶魔权贵,都感到灵魂仿佛被冰冷的视线穿透,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力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