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六皇子府的书房却亮如白昼。
萧景珩与沈知微对坐案前,中间摊开着“影”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赵莽家人的具体关押地点草图,以及三皇子萧景琰几名心腹近日异常的资金流动记录。
“时机差不多了。”萧景珩指尖点在那张草图上,“只要救出赵莽的家人,卸掉他最后的心理枷锁,他便没有再死扛的理由。”
沈知微颔首,补充道:“同时,我们还需防备对方狗急跳墙,三皇子散播谣言的力度在加大,甚至开始暗中接触几位掌握京畿兵权的将领。他似乎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一丝急促的叩门声,是三短一长,是“影”的紧急联络信号。
“进。”萧景珩沉声道。
一道黑影如同青烟般掠入,正是“影”本人,他罕见地直接现身,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主上,沈姑娘,秋梧苑那边有异动。佟侧妃半个时辰前,以赏月为由支开了侍女,独自在院中徘徊许久,随后……她向墙外射出了一支小巧的响箭。”
响箭?!
萧景珩与沈知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佟婉儿果然不简单!
“可追踪到去向?”萧景珩立刻问。
“响箭射向城西方向,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但对方接应之人非常狡猾,在巷弄中穿梭,暂时跟丢了。”“影”的语气带着一丝自责。
城西?那里鱼龙混杂,勋贵府邸、平民区、甚至一些暗娼馆、地下赌场交织,难以判断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加强监视,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萧景珩下令,眉头紧锁。佟婉儿这颗棋子,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活跃起来,绝非好事。
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六皇子府侧门被轻轻叩响。
守门侍卫打开门,只见佟婉儿穿着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斗篷,独自一人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要见殿下,立刻!”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当佟婉儿被带到书房时,萧景珩和沈知微都已起身,看着她这副模样,两人心中疑窦更深。
“佟姑娘,你这是……”萧景珩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
佟婉儿深吸一口气,猛地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双手奉上:“殿下,沈姑娘,妾身有罪,妾身之前隐瞒了实情!这……这是妾身昨夜冒险,从联系妾身之人指定的地点取回的东西,或许或许对殿下有用!”
萧景珩示意沈知微接过。
沈知微解开油布,里面是几封密信和……一小块残破的、带有特殊徽记的皮革!
沈知微迅速翻阅密信,脸色微变,又拿起那块皮革仔细查看,瞳孔骤然收缩:“殿下,这信是写给三皇子府上一位首席幕僚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利用漕帮事故,将‘私运军械、构陷皇子’的罪名反扣到我们头上!而这皮革上面的徽记,是内廷侍卫中一个极其隐秘的小队所有,专司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据说直接听命于……”
她没有说下去,但萧景珩已经明白,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内廷!竟然牵扯到了内廷!是冯锦?还是……更高层?
佟婉儿抬起头,泪流满面,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快意:“殿下,妾身并非真心想害您,是三皇子的人找到了妾身的母亲和弟弟,以他们的性命相威胁,逼妾身回到王府,作为他们的眼线,并伺机传递假消息,甚至……在必要时对您不利。
昨日那支响箭,就是他们逼妾身发出的信号,这包裹也是他们让妾身去取,意图让妾身‘无意中’发现,然后‘惶恐’地交给您,引导您去怀疑五皇子甚至……陛下身边之人,从而触怒天颜!”
她一口气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伏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书房内一片死寂。
萧景珩和沈知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信息量冲击得心神震动。
三皇子,竟然是他!他一直隐藏在五皇子身后,扮演着看似公允甚至偶尔为萧景珩说话的兄长,实则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他利用五皇子的贪婪和周显的职权,策划了伏击,如今又想借佟婉儿之手,将水搅得更浑,甚至可能想引萧景珩与内廷乃至皇帝直接冲突!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深的心机!
沈知微最先冷静下来,她扶起颤抖不已的佟婉儿,声音放缓了些许:“佟姑娘,你能迷途知返,临阵倒戈,殿下与我都记下了。你母亲和弟弟的下落,我们一定会尽力营救。”
佟婉儿感激涕零,连连点头。
萧景珩眼中寒光凛冽,如同万年不化的冰霜:“三哥……好一个三哥,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操控。”
他看向沈知微,两人目光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之前的计划必须立刻调整!真正的对手,是三皇子萧景琰!
“杨健!”萧景珩厉声喝道。
“属下在!”
“立刻加派人手,按照草图,务必在今日之内,将赵莽的家人安全救出。同时,将所有关于三皇子与漕帮、与天雄军旧部、乃至与内廷隐秘力量勾结的线索,全部整理出来。”
“是。”
“影。”
“在 ”
“动用所有力量,严密监控三皇子府一切动向,尤其是他与内廷、与京畿各卫所的联络 我要知道他接下来每一步想做什么。”
“遵命!”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靖王府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沈知微拿起那块内廷侍卫的皮革徽记,眼神冰冷:“三皇子这一石二鸟之计,确实狠毒。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佟侧妃会选择反水,更没算到……我们会如此之快地锁定他。”
萧景珩走到窗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既然他跳出来了,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这一次,我要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风暴的中心,已然转移。
一场针对三皇子萧景琰的雷霆反击,即将在这黎明时分,悍然发动!
皇城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