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六皇子府内却亮如白昼,杀机凛冽。
萧景珩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庞大的势力网络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京郊别庄。
就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那座看似宁静的别庄。
没有激烈的打斗,只有精准而迅速的制伏。看守赵莽家人的几名护卫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便被悄无声息地放倒。“影”亲自带队,很快在别庄的地窖中找到了被囚禁多日的赵莽老母和一对年幼的儿女。三人虽面带惊惶,但所幸并未受到虐待。
“带走!”
“影”一声令下,三人被迅速而隐秘地转移至安全地点。
大理寺监牢。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夜未眠、内心天人交战的赵莽,被一阵轻微的开锁声惊醒。
来的不是狱卒,而是六皇子府的一名心腹文书,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枚孩童随身佩戴的、有些陈旧的长命锁,轻轻放在了赵莽面前的草席上。
那是他儿子的长命锁!
赵莽浑身剧震,猛地抓起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银锁,死死攥在手心,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
他抬头看向那名文书,对方只是微微颔首,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无声的承诺,已然达成。
六皇子府,书房。
所有搜集到的线索——来自津门港的密信账册、来自佟婉儿的告密信函与内廷皮革徽记、来自天雄军旧部的证词、以及刚刚确认的赵莽家人已被安全救出的消息——被迅速整理、交叉印证,形成了一条清晰、冷酷、直指三皇子萧景琰的罪证链!
“时机已到。”萧景珩看着案头那厚厚一叠罪证,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冰冷的杀伐之意,“备车,进宫!”
皇宫,养心殿。
皇帝萧湛刚刚起身,正准备用早膳,听闻六皇子萧景珩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眉头不由皱起。
当他看到萧景珩不仅自己来了,身后还跟着沈知微,以及被两名侍卫“陪同”前来的、面色灰败的佟婉儿时,心中已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父皇!”萧景珩直接行大礼,声音沉痛而愤慨,“儿臣冒死禀奏,经儿臣与沈姑娘连日核查,已查明之前遇袭一案,乃至津门港之事,幕后真凶并非五皇兄,而是……三皇兄,萧景琰!”
“什么?!”皇帝手中的玉箸啪嗒一声落在御案上,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怒,“小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构陷兄长,是何等大罪。”
“儿臣有确凿证据!”萧景珩毫不退缩,将整理好的罪证一一呈上,并由沈知微条分缕析地进行陈述。
从三皇子如何利用五皇子与周显的贪婪策划伏击,到如何利用漕帮转运军械、藏匿死士,再到如何威胁佟侧妃作为内应、试图嫁祸内廷挑起更大纷争……一桩桩,一件件,逻辑严密,证据环环相扣。
当听到那内廷侍卫的皮革徽记和试图引火烧向内廷的密信时,皇帝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他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断点头确认的佟婉儿,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逆子,这个逆子!”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满桌的早膳掀翻在地,杯盘碎裂之声刺耳无比。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那些证据,手指都在颤抖,“为了储位,竟敢手足相残,构陷兄弟,甚至……甚至敢将手伸到朕的身边,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还有没有大雍的江山社稷。”
三皇子的手过界了,已威胁到盛德帝的统治!
盛怒之下,整个养心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宫人内侍皆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父皇息怒。”萧景珩叩首,“三哥罪证确凿,但其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恐狗急跳墙,请父皇速做决断!”
皇帝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眼中是帝王独有的冷酷与决绝。
他看了一眼沉稳的萧景珩和冷静的沈知微,知道此事已无法善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怀恩。”
“老奴在。”老太监怀恩连忙应道。
“传朕旨意。”皇帝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三皇子萧景琰,品行不端,结党营私,暗蓄死士,私运军械,构陷手足,图谋不轨,即日起,削去所有爵位封号,圈禁宗人府,非诏不得出!其府邸即刻查抄,一应党羽,由三司会同靖王,给朕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另,五皇子萧景禹,御下不严,纵容外戚,着即解除禁足,罚俸三年,于府中闭门思。”
“六皇子萧景珩,查明冤情,有功于社稷,封靖王,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准其协理兵部事宜!”
“民女沈知微,才智过人,忠心可嘉,赐……县主爵位,享郡王女俸禄!”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狂风暴雨,瞬间改变了朝堂的格局。
三皇子,这颗曾经最耀眼、势力最庞大的皇子,就此轰然倒塌。
而六皇子萧景珩,则携着平反之功和协理兵部的实权,一跃成为诸皇子中最具实力的一位,沈知微更是以平民之身获封县主,恩宠显赫!
“儿臣(民女)谢父皇(陛下)恩典!”萧景珩与沈知微齐声谢恩。
旨意迅速传出宫外,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冰块,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三皇子府被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包围查抄,其党羽人人自危,曾经依附三皇子的官员纷纷上书请罪,或急于撇清关系。
萧景珩与沈知微走出养心殿时,天色已大亮。阳光普照,驱散了连日的阴霾,也照亮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政治地震的皇城。
“我们……赢了这一局。”沈知微轻声道,看着身侧男人坚毅的侧脸。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阳光的暖意,目光却望向更深远的大内宫阙:“是赢了这一局。但,”他顿了顿,“也意味着,我们站到了更高的地方,也将面对更猛烈的风浪。”
扳倒三皇子,只是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那个至高的位置依然空悬,其他的兄弟不会坐视他坐大,那位龙椅上的父皇,心思更是深沉如海。
但此刻,他们无所畏惧。
沈知微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唇角微扬,清冷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便让风浪,来得更猛烈些吧。”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下汉白玉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