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缓缓行至一片略显繁茂的绿洲边缘,停下了脚步。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里已属炎风城势力范围之外。
首领阿迪力亲自打开了牢门,对周平说道:“这段时间,对不住了。还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也是为了商队的安全。”
周平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并无怨怼之色,只是笑了笑:“小事情。反倒是我,要多谢首领和诸位这段时间的照顾,让我有吃有喝,还能安稳抵达此地。”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若非这支商队,他孤身一人穿越草原抵达炎风城,恐怕还要费更多周折。
阿迪力见他不似作伪,神色也缓和了些,豪爽道:“那就到此为止了。以后若有机会到西域来,可以来找我阿迪力,到时我必定以礼相待,请你喝最醇厚的葡萄美酒!”
“好的,一定。”周平拱手应承下来。
辞别了商队,周平独自站在原地。
一个多月的囚禁与旅途,伤势基本愈合,力量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深吸一口带着绿洲水汽和尘沙味道的空气,目光越过眼前的绿色,投向远方。
那里,便是他此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地——炎风城。
放眼望去,城外是一片难得的绿洲,水草丰美,形成了一道生命的屏障。
几支远来的商队正在此休整,骆驼和马匹悠闲地饮水,人们围坐在帐篷旁,补充着珍贵的水源,为进入前方那座城池做着最后的准备。
而绿洲之后,赫然矗立着的,便是那座闻名遐迩的炎风城。
整座城池并非由砖石垒砌,而是用此地特有的黄土层层夯实而成,墙体高大而厚重,呈现出一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苍黄之色。
站在城下,周平仰望城楼,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突然华枬的声音从心口窝子上往上窜,钻进了周平的脑袋里。
“真气恢复得咋样了?”
周平尝试着运行了一下,毕竟禁魔镣铐才刚刚除去,真气的运行还有些迟缓。
“勉强也就刚恢复到八品境。”
“八品境?也好,省得你动不动就出个头,到处结仇。”
周平顿时不爱听了,一脸的不服气:“我怎么就出头了?我又跟谁结仇了?”
“一路上多少人想要你的命自己没点数吗?”华枬立刻呛声,“从野马渡到鹰喙崖,再到这炎风城,哪次不是刀架在脖子上?”
“那是我愿意的吗?!”周平简直要被她这逻辑气笑。
“你不愿意你还招惹?”
“那是我招惹吗?”
“反正结果是这样。”
“你这人不讲理啊!”
“我又不是人,干嘛要讲理?”
“出来单挑!”
“我出来你就死定了。”
……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骂骂咧咧地混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周平迈步走入炎风城内,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狭窄的街道仅容两辆马车交错,两侧是层层叠叠的黄土房屋,晾晒的彩色布幔如同旌旗般在空中飘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异域气息。
烤羊肉的孜然香、香料摊子传来的辛辣、骆驼身上的腥膻,还有不知名水果的甜腻,所有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炎风城独有的味道。
街道上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裹着头巾的西域商人坐在堆满地毯的店铺前,用生硬的官话吆喝着;
牵着骆驼的商队慢悠悠地穿过人群,驼铃叮当作响;
披着面纱的女子在首饰摊前驻足,腕间的银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几个粗壮的佣兵围在茶摊旁喝着马奶酒,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沿街的摊贩挤得满满当当:
卖烤馕的老者将面饼贴进土炉,香气四溢;
香料铺子前摆满了一袋袋红黄相间的粉末,老板正与顾客讨价还价;
兵器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墙上挂满了各式弯刀;
还有个耍蛇人坐在街角,笛声悠扬,眼镜蛇随着节奏扭动身体。
周平眯起眼睛,在这片喧嚣中稳步前行。
华枬在他脑海中轻笑:这地方倒是热闹得很。
越热闹,周平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才越好藏身。
周平不动声色地混在往来的人流中,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四周。
华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打算怎么找灰隼?”
“去联络点。”周平低声回应,脚步自然地转向一个卖陶器的小摊。
“联络点?”华枬语气凝重,“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有三批人来查探都音讯全无?那里恐怕早就暴露了。”
“极有可能。”周平随手拿起一个陶碗端详,“所以必须格外谨慎。”
周平放下陶碗,身形一晃便融入了往来的人流。
他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中有意绕行,时而驻足小摊前翻看货物,时而借调整衣服的机会观察身后。
如此往复穿行,最终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停住了脚步。
“到了?”华枬在他意识中问道。
“嗯。”周平应了一声,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他注意到巷口对面有个修补陶器的老匠人,手法娴熟,但指节粗大得不似寻常匠人;
斜对角两个正在下棋的汉子,棋局僵持已久却不见落子;
更远处还有个倚在墙边打盹的乞丐,破碗里竟零星有几枚崭新的铜钱。
这三拨人看似互不相干,却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恰好将联络点所在的区域控制在视野范围内。
周平倚在墙边的阴影里,目光从巷口缓缓扫过。
华枬在他脑海中分析得头头是道:“你看那补陶匠的指节,定是长年握刀留下的茧子;下棋的那两个,太阳穴微鼓,分明是内家高手;还有那个乞丐...”
她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老匠人失手打碎了一个陶罐,顿时慌了手脚,对着闻声出来的店主连连作揖赔罪,那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卑微。
几乎同时,下棋的两人突然吵了起来。
“你这臭棋篓子,悔了三步了!”
“放屁!我这是让你看得清楚些!”
两人竟为了一步棋推搡起来,棋子在争抢中洒了一地。
而那个“打盹”的乞丐被惊醒,慌忙收起破碗里的铜钱揣进怀里。
周平看着巷口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指节粗大的用刀高手?”他在意识里轻笑,“内家功夫深厚的棋手?”
“你!”华枬一时语塞,随即恼羞成怒,“这能怪我吗?分明是这些人装得太像!”
“是是是,”周平慢悠悠地整理着衣袖,“都是他们的错,我们墨大小姐怎么可能看走眼。”
“周平!你再阴阳怪气试试!”
“我哪敢啊,毕竟您可是连乞丐碗里几个铜钱都能看出玄机的高人。”
“总比你强!刚才不知道是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那叫谨慎,不像某些人,看见个补碗的都觉得是绝世高手...”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朝着巷子深处的旧书铺走去。
周平嘴上不饶人,脚步却依然沉稳,留意着四周,走向了书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