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张父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屋休息,而是拎着个小马扎,坐到了许振振旁边。
“振振,过来。”
张父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咱爷俩聊聊。”
许振振正拿着根小棍在地上比划着经络图:
“姥爷,啥事?”
张父翻开图册,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点和线:
“这些年,山上的草药,你认了八九不离十,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方子也记了不少,算是入了门。”
他顿了顿,看着外孙,
“但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精深着呢,现在姥爷要教你针灸和号脉了。”
“想学是好事,但这玩意儿,差一点可就差出去十万八千里。”
张父表情认真起来,
“穴位不是瞎扎的,劲儿不是乱使的,从今天起,我一点一点教你,你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见没?”
“听见了!保证认真学!”
许振振挺直腰板。
教学就在这轻松的氛围里开始了。
张父没急着让他碰针,而是先在自己身上比划。
“看这儿,胳膊肘弯起来,这条横纹的尽头,就是曲池穴。”
张父撸起袖子,用手指按着自己肘窝的位置,
“管发烧、胳膊疼、高血压。你自己摸摸,找找感觉。”
许振振伸出手指,在姥爷指引的位置仔细按了按,又在自己胳膊上对比着找。
“对,就这儿,有点酸胀感就对了。”
张父点点头,
“以后啊,我身上,你身上,都是现成的教具,没事就摸摸,记牢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振振的生活里多了项新任务。
吃饭前,张父可能会突然问一句:
“振振,我后脖子发僵,该按哪个穴?”
干活休息时,他会让许振振在自己腿上的“足三里”比划下针的深度和角度。
晚上,爷孙俩一个教一个学,对着图册认穴位,讨论每条经络是管啥的。
张父教得生动,常常联系实际:
“你看你妈有时候头疼,太阳穴蹦蹦跳着疼,那就是少阳经的事儿,可以按这里的风池穴……”
年轻人记性好,许振振进步很大。
他觉得理论知识掌握得差不多了,心里痒痒,总想实践。
这天,他看着那包闪着银光的针,忍不住对张父说:
“姥爷,穴位我都记得差不多了,要不……咱试试扎针?我先拿自己练手!”
张父瞅了他一眼,没反对,只是慢悠悠地说:
“行啊,有胆子是好事,就从足三里开始吧,这地方肉厚,安全,最适合新手练胆。”
许振振兴奋地搓搓手,消毒,拿针,比划了半天,回忆着姥爷说的要领,心一横,对着自己小腿就扎了下去。
“嘶——”
针刚进去一点点,他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也跟着一抖,针尖歪了。
张父在一旁看着,直摇头:
“停停停!跟你说了多少遍,心要静,手要稳!你这哪是扎针,跟捅马蜂窝似的!针下去要快、要准,像这样——”
他拿过一根针,在自己手臂的曲池穴上示范,手腕一沉,针尖瞬间没入皮肤,流畅自然,
“感觉到没?要的是这股巧劲儿,不是蛮力,再来!”
“记住这感觉,在自己身上多练,找那酸麻胀感。”
理论学习和自身实践进行得挺顺利,许振振不免有些飘飘然。
这天下午,许父的腰痛又犯了,许振振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爷爷,这个我会治,我给你看看?”
许父想着,大孙子学医要支持,于是二话不说就道:
“那敢情好,小振振你快给看看,这腰疼得直不起来。”
许振振装模作样地让许父活动了一下,看了看舌苔,心里判断就是常见的腰肌扭伤。
他想起姥爷说过这种情况可以按摩几个舒筋活络的穴位,比如腰眼、委中什么的。
他也没多想,伸手就在许父后腰上按揉起来,还特意用了点刚学的“巧劲儿”。
许父被他按得嗷嗷叫:
“哎哟喂,小振振,你这手劲儿可不小……不过,好像……好像还真松快了点?”
许振振心里更得意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振振还在为下午的“成功案例”暗自高兴。
张父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下午你给王老五按腰,都按哪儿了?怎么判断的?”
许振振兴致勃勃地把过程说了一遍,尤其强调许父说“松快了”。
收拾完了桌子,张父状似无意的问道:
“你给他号脉了吗?”
“号脉?”
许振振一愣,
“姥爷,他就是闪了腰,我看他活动还行,舌苔也正常,就是扭伤嘛,按按穴位舒筋活络,没问题啊。”
“胡闹。”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望闻问切,切脉是干嘛的。”
“腰上的穴位是能随便乱按的吗?万一他本身肝阳上亢,你这通按,按出问题来怎么办?”
许振振被张父一下子问懵了。
张父本想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给许振振一个难忘的记忆的。
不过,
想到毕竟是自家外孙子,终究还是没舍得。
“振振啊………”
“姥爷知道你聪明。”
“但是行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必须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次的事也算你歪打正着,下次可要注意了。”
“往后,要对医术有敬畏之心,知道吗?”
许振振重重地点头,把那股浮躁之气彻底压了下去。
而从那之后,
张父对许振振的“训练”,那就更加严格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