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茶香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默刚刚结束了对水清漓那无声无息的本源滋养,感受着他气色间那唯有她能察觉的细微好转,心中正是一片安然满足。水清漓亦静坐一旁,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清泉流淌,方才因处理水脉而可能存在的、一丝极淡的滞涩感已荡然无存,周身气息圆融饱满,更胜往昔。
就在这时,水榭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苏皖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与狡黠,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她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依旧泡在湖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但似乎已经“认命”的艳火凤凰,然后目光转向水榭内的姐姐和姐夫。
“姐姐,姐夫,”苏皖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带着笑意,“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该带它回去了。”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湖里的艳火凤凰。那凤凰似乎听懂了“回去”二字,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起,凤眸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狂喜的光芒,连带着周身那层勉强维持的微弱火苗都“噗”地一下旺盛了几分,急切地扑腾着翅膀,溅起一片水花,仿佛在催促:快走!快走!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苏皖沫看着艳火凤凰那副迫不及待要逃离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即又赶紧收敛,做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对默说道:
“时间太久的话,他会起疑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她在火虹沙漠的那位师尊,火领主火燎耶。她说这话时,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分明透着一股“你懂的”的俏皮意味。
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如何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今日这场“艳火凤凰静水湖泡澡记”,说到底,是建立在火燎耶暂时不知情的基础上的。苏皖沫是打着“带凤凰出去溜达散心”的旗号,才把这火领主的宝贝坐骑给“拐”出来的。若是在外滞留过久,以火燎耶那多疑又暴躁的性子,难保不会心生疑虑,万一他亲自寻来,或者通过什么秘法感知到艳火凤凰的处境,那这场精心策划的“出气”戏码,可就要提前穿帮了。
到时候,不仅苏皖沫不好交代,怕是火燎耶那老家伙更要暴跳如雷,说不定还会引发更大的冲突。见好就收,方为上策。
“嗯,是该回去了。”默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带着赞许。她看着自家妹妹,越看越是满意。这丫头,不仅胆子大,心思也缜密,懂得把握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今日这一出,既巧妙地帮自己出了口气,恶心了火燎耶,又没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顺带“锻炼”了一下艳火凤凰的“适应性”,简直是一举多得。
“今日辛苦你了,小沫。”默笑着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回去路上小心些。在火虹沙漠……自己多保重。”
这后一句叮嘱,则是发自内心的关怀。火虹沙漠环境酷烈,火燎耶的教导方式又极为严苛,她虽相信妹妹的毅力和潜力,但身为姐姐,总免不了牵挂。
“姐姐放心,我知道的。”苏皖沫甜甜一笑,用力点头。她能感受到姐姐话语中的关切,心中暖融融的。她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静坐不语、但气息明显比之前更加深邃难测的姐夫水清漓,见他虽未开口,但目光扫过自己时,那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这让她更是信心倍增。
“那姐姐,姐夫,我先带它回去了。”苏皖沫不再耽搁,再次行礼告辞。
她转身走出水榭,来到湖边,对着湖里眼巴巴望着的艳火凤凰招了招手:“小凤凰,走啦,我们回家!”
“回家”二字,对此刻的艳火凤凰而言,简直如同天籁!它发出一声欢快(夹杂着如释重负)的清唳,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湖水中跃出,带起漫天水花。它奋力振动翅膀,试图甩干身上的水珠,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慢一秒都是煎熬。
苏皖沫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艳火凤凰宽阔的背上。艳火凤凰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长鸣一声,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火虹沙漠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堪比逃命,生怕慢了一步又会被抓回来“泡澡”。
默站在水榭门口,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天际的赤红流光,以及流光中妹妹回头挥手告别的隐约身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起疑?) 她心中暗笑,(只怕火燎耶那老家伙,现在正窝在哪个角落里疗伤加生闷气呢,短时间内,怕是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疑’他的好徒弟和宝贝坐骑了。)
不过,皖沫考虑得周全,总是好的。这份默契的“恶作剧”,点到即止,留下的余味,才最是悠长。可以想象,当艳火凤凰回到火虹沙漠,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静水湖气息,以及可能被“pUA”后产生的某些微妙心理变化时,火燎耶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足以让默心情愉悦好一阵子了。
她转身回到水榭内,重新在水清漓身边坐下。水榭内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有淡淡的茶香和窗外静水湖永恒的水流声相伴。
“皖沫这孩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默轻笑着,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身边人听。
水清漓并未回应,只是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却因材质特殊而依旧清冽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有微光流转,映照着窗外浩渺的湖光山色,也映照着身边人狡黠灵动的笑颜。
一场由火燎耶挑衅而起,由苏皖沫“导演”、艳火凤凰“主演”、默与水清漓“旁观”并“嘉奖”的闹剧,就此暂告一段落。但它在火虹沙漠可能掀起的波澜,以及在未来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或许,才刚刚开始。仙境的日子,便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插曲组成,而静水湖,依旧在它的王者与王妃的守护下,波澜不惊,深流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