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侯所言,实在荒谬!”
曹操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他站在马车上,宽大的袍袖在风中鼓荡,苍老的面容上充满怒意。
魏、蜀、吴三国,数十年来血仇累累。赤壁大火烧尽了曹操一统天下的梦想,多少宗室大将战死沙场…这样的血海深仇,让三家皇帝共坐一席?
“曹公不必担忧。”
赵信的声音平静如水,与曹操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无论是吴主孙权,还是魏王你,入蜀期间,本将皆可保障安全。以赵信之名起誓。”
“常山侯所说,实乃天方夜谭。”
曹操摇头,声音冷硬如铁。
“孤,不会同意。”
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战场上的风也带着血腥的味道,赵信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四十万大军,又看向阵前那倔强而苍老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深沉的疲惫。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是不能厮杀,可杀多了也累呀,不仅身体累,心也累,赵信向往的战场斩将夺旗,威震四方,并非杀人狂魔。
在他的记忆中——或者说,在他所知晓的那个未来里——三国纷争耗尽了华夏最后的元气。当司马氏最终篡魏灭蜀吞吴时,天下人口已不足八百万。随后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中原陆沉,汉家儿女被屠戮如牲畜,文明几乎断绝。
那黑暗的三百年,是刻在民族骨髓里的伤痛。
若今日大开杀戒,血流成河,恐怕会给异族留下趁虚而入的机会。
“曹公可知。”
赵信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
“秦统一六国时,天下人口约两千万。楚汉相争后,剩一千五百万。而如今——”
他环视战场,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士兵:
“经过黄巾之乱、董卓之祸、群雄割据,到今日三国鼎立,华夏大地还有多少子民?八百万?或许更少。曹公,再打下去,无论谁胜谁负,最终都是输家。赢的,只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天下;输的,是华夏千年气运。”
曹操沉默。
他何尝不知?征战一生,他见过太多死亡。徐州屠城时血流成河,官渡战后尸骨堆积如山,赤壁江面浮尸蔽江…可走到这一步,他已无法回头。
“二十年前。”
赵信忽然话锋一转。
“本将曾在此地,于万军之中生擒曹公。今日——”
他缓缓举起青龙偃月刀:
“本将要再行当年之举!”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曹操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笑声苍凉,却带着枭雄特有的桀骜。
“常山侯未免太小看我大魏将士了!”
他止住笑声,眼中闪过锐利光芒。
“实不相瞒,为防今日之局,孤秘密组建了一支劲旅,专为克制骑兵冲锋而设。”
他转身,厉声喝道:
“虎贲军——出列!”
军令如山。
魏军大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整齐划一,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一支黑色军团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
重甲。
每一名士兵都身披玄铁重甲,甲片在夕阳下泛着幽冷光泽。他们左手持等人高的巨盾,盾面包裹铁皮,边缘镶有铜钉;右手握三丈长枪,枪尖寒光闪烁。
五千重甲步兵,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长枪如林,盾墙如山。
这是真正的钢铁丛林。
“重装步卒,长枪方阵。”
赵信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曹公果然下了血本。”
这种阵型,专为克制骑兵冲锋而生。重甲防御箭矢,长枪拒马,巨盾挡刀。寻常骑兵面对这样的钢铁堡垒,根本无从下口。
“常山侯观之如何?”
曹操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得。
“是否可破常山营?”
赵信笑了。
那是一种见猎心喜的笑,是久违沙场的老将遇到挑战时的兴奋。
“曹公。”
他轻声道:“你觉得如此便能阻挡赵信?”
“孤自然知道常山侯武艺高强。”
曹操沉声道:“但这五千虎贲军,个个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他们负重百斤,日行八十里,餐风露宿,训练三年。即便是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也休想轻易击破!”
“是吗?”
赵信的笑容更深了。
“看来曹公,还是不了解我啊。”
他缓缓策马上前,青龙偃月刀斜指地面。
“当今天下,还没有赵信击破不了的军阵。你所谓的虎贲军确为精锐,但——”
刀锋抬起,指向黑色方阵:
“在本将看来,仍是不堪一击!”
话音落下,他厉声高呼:
“常山营——何在!”
“在!”
回应声如山崩海啸。
蜀军阵中,千余骑兵策马而出。他们甲胄残破,许多人身上带伤,但眼神炽热如火焰。这是常山营最后的种子,是历经荆襄之战惨败后仅存的精锐。
他们聚集在赵信身后,沉默如山。
“儿郎们。”
赵信没有回头,声音却传遍战场。
“荆襄一战,常山营几乎全军覆没。此乃我赵信平生之耻。”
他顿了顿:
“今日,就在此地——”
青龙偃月刀猛然高举,在夕阳下划出耀眼光弧:
“重铸常山营荣光!”
“杀——!”
咆哮声撕破天际。
赵信一马当先,黑风如离弦之箭射出。千余常山营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鸣,震得大地颤抖。
“蜀国将士!”
关羽丹凤眼圆睁,青龙刀扬起。
“跟随大将军——杀!”
“杀——!”
十万蜀军如决堤洪流,冲向四十万魏军。
人数悬殊,气势却天差地别。
蜀军眼中燃烧着狂热——那是信仰,是对“无双战将”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们相信,只要跟随那个青袍身影,就一定能赢。
而魏军…
许多老兵的手在颤抖。
他们见过赵信在战场上的模样。长坂坡七进七出,怒斩夏侯惇,樊城血战,曹仁被其在万军之中斩杀…那些传说,是用无数同袍的鲜血写就的。
“放箭!”
曹魏后阵,令旗挥动。
嗡——
弓弦震动声如暴雨将至。
数千支箭矢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死亡乌云,朝着冲锋在最前的赵信笼罩而下。
“大将军当心!”
赵云失声惊呼。
关羽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张飞瞪大了眼睛。他们都是万人敌,都曾在箭雨中冲杀。可如此密集的箭雨,覆盖方圆数十丈,换做他们任何一人,都只能避其锋芒。
但赵信没有避。
他甚至没有减速。
他只是抽出腰间青釭剑,在手中化作一团银光。
叮叮叮叮叮——!
金属碰撞声如急雨打芭蕉。
箭矢如雨落,剑光如花开。赵信单手挥剑,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射向他的箭,或被斩断,或被挑飞,或擦身而过。
无一命中。
一轮箭雨过后,他依然端坐马上,毫发无伤。只有身后地上,散落着无数断箭。
“哈哈哈哈!”
张飞狂笑。
“大将军真乃天神下凡!”
关羽抚须长叹:“常山侯之勇,已非人间武艺。”
曹魏阵中,一片死寂。
弓箭手们握着弓,手在颤抖。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这已经不是人,这是…
“怪物。”
于禁低声自语,面色苍白。
这位五子良将之一,曾在长坂坡亲眼目睹赵信冲阵。那时他虽震惊,尚觉人力可及。可如今赵信展现出的,已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徐晃闭上眼睛:“今日之战…悬了。”
张辽握紧手中月牙戟,想起多年前的虎牢关。那时吕布战三英,已是惊世骇俗。可与眼前的赵信相比…
“即便是温侯复生,也远非赵信对手呀。”
阵前,赵信已冲至魏军百步之内。
“虎贲营——进击!”
曹操厉声下令。
黑色方阵动了。
重甲步兵踏着整齐步伐,如移动的钢铁城墙。长枪前指,寒光如林。盾牌相抵,发出沉闷撞击声。
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赵信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他喜欢挑战。
黑风加速,如黑色闪电。在即将撞上枪林的那一刻,赵信忽然勒马。
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高扬。
就在这刹那,赵信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不是向前,而是向上。
他跳得极高,如大鹏展翅,竟越过第一排长枪,落入方阵之中。
“死!”
青龙偃月刀横扫。
刀光如月,寒芒如雪。
前排十二名重甲步兵,连人带甲被斩为两段。鲜血喷溅,在黑色铠甲上绽开妖异红花。
回身,反手一刀。
又是十余人倒下。
重甲?在青龙偃月刀面前,如纸糊一般。
“我乃常山赵汉兴——”
赵信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压过战场所有喧嚣。
“谁能挡我!”
他不再冲锋,而是就在方阵中央,大开杀戒。
刀光所至,人仰马翻。重甲步兵试图围杀,可赵信太快,太强,每一刀都精准致命,每一式都势不可挡。
虎贲军确实精锐。他们不畏死,前仆后继。可面对赵信,所有的勇气、所有的训练,都成了笑话。
就像猛虎冲入羊群。
“起盾阵!”
曹操的声音已经嘶哑:“给孤顶住!”
其余的虎贲军放弃长枪,举起巨盾。他们围成数层,盾牌相抵,组成一个巨大的钢铁龟壳。
这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这些盾牌厚达三寸,外包铁皮,内衬牛皮,可挡刀劈斧砍,可抗骑兵冲锋。当年官渡之战,袁绍的先登死士就是靠这种盾阵,挡住了曹操最精锐的虎豹骑。
赵信看着眼前的盾阵笑了。
“不愧是曹公精心训练的精锐。”
赵信朗声道,声音中竟有几分赞赏,“只可惜——”
他忽然收刀后撤,目光扫视战场。
不远处,几辆魏军的辎重车翻倒在旁。其中一辆车上,载着一根破城槌——那是中型槌,槌头包铁,槌身是硬木,约两人合抱粗,长一丈有余。这种槌需八名壮汉才能抬起,专用于撞击城门或破坏城墙。
赵信大步走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双手握住槌柄末端。
“起!”
一声低喝,筋肉贲张。
那需要八人才能抬动的破城槌,竟被他双手抱起。
“真天神也。”
曹操惊叹,心里确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信双手握槌,将槌头扛在肩上,转身面对盾阵。
“破——!”
他踏步前冲,不是挥舞,而是将整个破城槌当作一根巨矛,用肩膀抵着槌尾,朝着盾阵猛撞过去。
“轰——!!!”
槌头重重撞在盾墙中央。
木板碎裂声、铁皮扭曲声、骨骼断裂声,混成一片恐怖的巨响。
第一排盾牌瞬间崩碎,持盾的士兵如被投石机击中,向后倒飞,撞倒第二排、第三排…
盾阵被撞开一个缺口。
赵信没有停。
他拖着破城槌后退几步,再次冲锋。
轰!轰!轰!
每一次撞击,都让盾阵崩溃一片。破城槌的重量加上冲锋的惯性,产生的冲击力远超刀劈斧砍。重甲步兵的阵型被打乱,盾牌防线支离破碎。
魏军阵中,一片死寂。
许褚握刀的手在颤抖,张合闭上了眼睛,徐晃低下头。这些身经百战的名将,此刻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曹操站在马车上,面色惨白。
他看着那个用破城槌冲撞军阵的身影,看着自己苦心训练三年的虎贲军被一层层击溃,看着四十万大军的士气一点点崩溃。
天不助我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