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将手册扔给旁边的侍卫,动作轻慢得像在丢弃块脏布:
“烧了。这种蛊惑人心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不要!”
阿砚猛地扑过去,却被铁链拽回座位,铁镣在手腕上勒出深深的红痕,皮肉都翻了起来。
她看着侍卫接过手册,手指死死抠着锦垫的纹路,指节泛白,“里面有农器图谱!是改良的曲辕犁和水车!比现在的农具省力四成,能让亩产多收两石!”
罂冷笑一声,端起侍女刚递来的茶盏。
青瓷杯沿碰到嘴唇的动作优雅得像幅画,他浅啜一口,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茶沫:
“留着让你教别人反抗我?”
他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碧绿的茶汤里映出他模糊的影子,“去年李家庄的佃户,就是用你们墨家改良的锄头挖了水渠,绕过了官府的水车,省下了三成的水税。你以为我不知道?”
阿砚的心脏一沉。
她确实帮李家庄改过水渠,当时王大娘拉着她的手说 “再也不用看地主的脸色浇水了”,原来这些都被罂看在眼里。
“墨家的手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该埋进土里。”
罂放下茶盏,杯底与小几碰撞发出清脆的 “当” 声,“就像这手册里的东西,若能改成攻城的器械,我自然会留着;若是只能帮百姓省钱,留着何用?”
阿砚看着侍卫将手册塞进怀里,蓝色的封皮在灰暗的车厢里格外刺眼。
她突然想起自己写这本手册时的日子 ——
在墨家的油灯下,她对照着现代的考古资料,把汉代的叠铸、唐代的灌钢法一点点画出来,木公总在旁边看着,说 “阿砚啊,这些字歪歪扭扭的,却比金字还贵重”。
手册最终没能被烧掉。
马车驶入魏宫时,阿砚透过车窗,看见侍卫将手册交给个穿灰袍的官吏,官吏掂了掂册子,转身走进西侧的角楼。
她知道那是魏宫的藏书库,却听墨家在魏都的眼线说过,那里的地下一层堆满了 “异端书籍”——
有批评魏王新政的《陈民书》,有记载民间巫蛊之术的《淮南杂记》,还有像她这本一样,来自遥远未来的知识。
“别白费力气了。”
罂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那间库房的钥匙,只有我和太史令才有。你若乖乖交出怀里的铁箱,我可以让你去库房里当差,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宝贝手册。”
阿砚将铁箱抱得更紧,箱角硌着肋骨,疼得她脑子格外清醒。
那里面是木公用命换来的农器图谱,是墨家几代人的心血,绝不能落到罂的手里。
“我只铸农具,不造兵器。”
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大,却像铁锤砸在铁砧上,带着股韧劲。
罂的眼神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戏谑。
他挥了挥手,侍卫立刻上前,将阿砚的铁链往旁边的铁环上一锁,“咔嗒” 一声,锁链绷紧,让她只能保持着半坐的姿势。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