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朔风卷着尘沙,抽打在喜峰口残破的城垛上。守城老兵王疤瘌眯着昏花的眼,伸手揉了揉,又往前凑了凑,死死盯着远处地平线。
身侧一个年轻士卒拄着长枪,探头问:“疤瘌叔,那是啥?看着像沙暴,今儿风也没这么烈啊。”
王疤瘌没应声,从腰间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铜片,凑到眼前挡着风看。铜片反射着光,把远处的烟尘照得更清,隐约能看见烟尘里飘着的旗子,蓝一块白一块,密密麻麻叠在一起。
“不是沙暴。”王疤瘌喉咙动了动,声音发紧,“你听!”
年轻士卒竖起耳朵,起初只听见风声,片刻后,一阵闷雷似的声响从远处滚来,越来越近,震得脚下的城砖都微微发颤。那声响不是雷声,是无数马蹄踩在地上的动静,沉闷又密集,像是要把边关的土地都踏碎。
“那是……骑兵?”年轻士卒脸色发白,手里的长枪晃了晃。
王疤瘌猛地直起身,朝着城下嘶吼:“鞑子——!建虏破关啦!”
吼声刚落,城墙上的号角手立刻抓起号角,含在嘴里用力吹奏。凄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紧接着,示警的锣声也“哐哐”炸响,在喜峰口的每一处城角回荡。
城下的士兵们瞬间乱了,有人慌忙抓起兵器,有人往城墙上跑,有人对着远处的烟尘大喊。可没等他们站稳脚跟,满洲铁骑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黑压压的一片,像决堤的洪水,沿着长城的缺口汹涌而入。马刀劈砍的寒光闪过,士兵们的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混在一起,很快盖过了号角和锣声。
“别退!守住缺口!”一个百夫长挥舞着大刀,朝着冲进来的鞑子砍去,刚劈中一个骑兵的马腿,就被另一个鞑子的马刀劈中了肩膀,摔在地上。
士兵们想往前冲,却根本挡不住铁骑的冲击,只能一步步往后退。王疤瘌抓起城墙上的石头,朝着鞑子砸下去,嘴里不停喊:“守住!再退就没活路了!”
可没用,满洲铁骑的速度太快,冲击力太强,转眼间就撕开了一道数尺宽的口子,朝着关内冲去。王疤瘌看着越来越多的鞑子涌进来,心里发凉——往年鞑子都是来劫掠一番就走,可这次不一样,他们的队伍整齐,朝着一个方向冲,分明是有备而来。
“往遵化去了!鞑子往遵化去了!”有人朝着远处大喊。
王疤瘌瘫坐在城垛上,看着鞑子的背影,浑身发抖。他守了一辈子边关,从没见过这么凶的鞑子,也从没见过他们这样直奔京畿的架势。
遵化城里,总兵赵率教正在营中召集将领议事,忽然听见城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士兵们的示警声就传了进来。
“大人!建虏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朝着城门冲过来了!”一个校尉冲进营帐,气喘吁吁地喊。
赵率教猛地站起身,抓起案上的佩剑:“传令下去,全军备战!守住东西南北四门,弓箭手到城头列队,刀斧手守住城门内侧,谁也不许退!”
“是!”将领们齐声应着,转身往外跑。
赵率教跟着冲出营帐,只见城外的地平线上,满洲铁骑已经越来越近,蓝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城头上的士兵们已经搭好了弓箭,箭簇对着城外,一个个脸色凝重。
“放箭!”赵率教朝着城头大喊。
弓箭手们立刻松开手,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鞑子射去。冲在前面的鞑子骑兵纷纷中箭倒地,可后面的鞑子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往前冲,很快就到了城门下,用斧头、锤子劈砍城门。
“大人!鞑子太多了,弓箭快不够了!”城头的校尉大喊。
赵率教拔出佩剑:“跟我上城头!”
他带着亲兵冲上城头,挥舞着佩剑,朝着爬上来的鞑子砍去。士兵们见总兵亲自上阵,也都鼓起勇气,跟着往前冲。可鞑子的兵力实在太多,一波波往上冲,城头上的士兵们越来越少,伤亡越来越大。
“大人!西门快守不住了!”
“大人!鞑子的云梯太多了,砍不完!”
“大人!我的胳膊被砍断了!”
将领们的呼喊此起彼伏,赵率教浑身是血,左臂也中了一刀,却还是咬着牙挥舞着佩剑:“守住!再坚持一会儿,援军就该到了!”
可援军迟迟没来,遵化的城门最终还是被鞑子劈开了。鞑子们蜂拥而入,朝着城里的士兵和百姓冲去。赵率教看着冲进来的鞑子,眼里通红,朝着身边的亲兵喊:“跟我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带着亲兵朝着鞑子最密集的地方冲去,马刀劈砍的声音、惨叫声混在一起。赵率教又砍倒了两个鞑子,可自己也被三个鞑子围住,身上挨了数刀,最终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遵化城头,狼烟缓缓升起,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在十几里外都能看见。城里的百姓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收拾东西,朝着南方逃跑。
“遵化破了!赵总兵战死了!”
“鞑子进城了!快逃啊!”
“往南跑,往蓟州跑,那里还有守军!”
百姓们互相拉扯着,背着包袱,牵着孩子,沿着小路往南逃。消息像瘟疫一样,沿着逃难的人群扩散开来,很快就传到了蓟州。
蓟州守军听说遵化失守,赵率教战死,一个个都慌了神。将领们召集士兵们备战,可士兵们心里都没底,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烟尘,没人敢往前冲。
“大人,建虏太凶了,遵化都守不住,咱们蓟州能守住吗?”一个士兵小声问。
将领们也没了主意,面面相觑。没等他们拿定主意,满洲铁骑已经到了蓟州城下。鞑子们朝着城门冲来,蓟州守军刚和鞑子交手,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抵挡不住。
“退!快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立刻朝着南方逃窜,蓟州守军一触即溃。
鞑子们占领了蓟州,继续朝着京畿方向推进,离京城越来越近。
紫禁城武英殿内,炭盆烧得正旺,火苗跳动着,映在君臣们的脸上。可没人觉得暖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寒意,殿内静得能听见火苗燃烧的噼啪声。
兵部尚书王洽捧着一份军报,双手微微发抖,一步步走到丹陛之下,跪倒在地:“陛下,建虏已破遵化,今日午时又破蓟州,距京师不足三百里……”
年轻的崇祯帝猛地站起身,龙袍袖口带翻了案上的茶盏,茶水洒了一地,茶杯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赵率教误国!”崇祯帝的声音带着怒火,朝着丹陛下发问,“诸镇援军何在?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呢?满桂、侯世禄的兵马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王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发颤:“陛下,袁崇焕已率关宁铁骑驰援,只是关宁铁骑驻守宁远,路程较远,目前还在半路上。满桂、侯世禄两镇兵马已奉旨勤王,也在往京师赶,只是……”
“只是什么?”崇祯帝往前迈了一步,盯着王洽,“有话直说!”
“只是各镇兵马调度不畅,粮草供应也跟不上,行军速度都慢了些。”王洽咬了咬牙,如实禀报,“而且蓟州守军战力不足,没能挡住建虏,让建虏得以顺利南下。”
崇祯帝扫视着丹陛下垂首站立的群臣,眉头紧锁。群臣们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生怕触怒了皇帝。
“朕信不过这些边将。”崇祯帝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一侧的曹化淳身上,“曹大伴,你替朕去一趟通州。”
曹化淳立刻出列,跪倒在地,双手合十:“老奴遵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老奴一定办妥。”
“你去通州监督兵马调度,确保各路勤王兵马按时抵达指定位置,粮草供应也必须跟上,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崇祯帝走到曹化淳面前,语气严肃,“若有将领拖延不前,或克扣粮草,你可先斩后奏,不必事事向朕禀报。”
“老奴记下了。”曹化淳叩首,“老奴即刻启程,绝不辜负陛下嘱托。”
崇祯帝点了点头:“去吧,早日传来捷报。”
“遵旨。”曹化淳站起身,退到殿外,立刻让人备车,带着随行的东厂番役,朝着通州赶去。
殿内,崇祯帝看着地上的碎茶杯,脸色依旧难看。一个大臣出列跪倒:“陛下,建虏虽逼近京师,但各路援军已在驰援,只要调度得当,定能将建虏击退。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同时加强京师城防,以防建虏突袭。”
另一个大臣也跟着出列:“陛下,臣以为,应严惩蓟州失守的失职将领,以儆效尤,让其他将领不敢再懈怠。”
崇祯帝摆了摆手:“安抚民心、加强城防之事,交由顺天府和京营统领去办。严惩失职将领之事,等击退建虏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援军尽快到位。”
群臣们齐声应着,纷纷退下,武英殿内只剩下崇祯帝一人。他走到案前,看着地图上标记的遵化、蓟州位置,手指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三日后,通州运河码头上,人声鼎沸,船只密密麻麻地停在运河里,船上的士卒们忙着搬运粮草、兵器,乱成一团。曹化淳换上了一身罕见的麒麟武弁服,站在码头边,眉头紧锁,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
不远处,一个参将正扯着嗓子呵斥士卒:“磨蹭什么!都给我快点搬!军令如山,耽误了开拔时间,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士卒蹲在地上,慢慢悠悠地整理着行李,其中一个士卒抬起头,对着参将说:“大人,粮草还没齐呢,就算搬完了兵器,也没法开拔啊。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粮草怎么还没齐?”参将瞪着眼睛,“昨天就该到了,怎么现在还没到?”
“谁知道呢,粮船一直没过来,我们也没办法。”士卒摊了摊手,继续慢悠悠地整理行李。
参将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作,身后传来曹化淳的声音:“耽误一刻钟,建虏就近十里。”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那参将立刻转过身,看见曹化淳站在身后,赶紧跪倒在地:“末将参见曹监军!”
曹化淳没让他起身,目光扫过那些慢悠悠的士卒,又看向参将:“粮草为何没到?运粮船在哪里?”
“回监军,运粮船本该昨日抵达,可至今还没到,末将已经让人去催了,可还没消息。”参将低着头,不敢看曹化淳的眼睛。
曹化淳走到运河边,朝着水面望去,只见远处的运河里,有几艘船慢悠悠地行驶着,明显比其他船只慢了很多。他指着那几艘船,对随行的东厂番役吩咐:“去查清楚,是哪条船在故意拖延——把管事的直接扔进运河。”
“是!”番役们齐声应着,立刻跳上小船,朝着那几艘慢船划去。
参将赶紧站起身,陪着小心:“监军,或许是粮船遇到了风浪,才耽误了时间,未必是故意拖延。”
“遇到风浪?”曹化淳冷笑一声,“这几日风平浪静,何来风浪?分明是有人胆大包天,敢违抗军令,故意拖延。”
没一会儿,番役们就把那几艘慢船拦了下来,登上船去,很快就把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管事揪了出来。那管事吓得脸色发白,挣扎着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不是小人故意拖延,是……是船上的粮草还没清点完,怕出差错啊!”
“清点粮草需要这么久?”番役们根本不听他辩解,拖着他走到船边,一把将他扔进了运河里。
管事在水里挣扎着,大喊救命,可没人敢上前帮忙。码头上的士卒们和船夫们都看呆了,再也不敢磨蹭,纷纷加快了速度,搬运粮草、兵器的动作明显快了很多。
曹化淳看着码头上渐渐有序的景象,对参将说:“半个时辰后,所有船只必须开拔,若再有拖延,你这个参将也别当了。”
“末将领命!”参将赶紧应着,转身朝着士卒们大喊,“都给我快点!半个时辰后必须开拔,谁再磨蹭,军法处置!”
士卒们不敢再怠慢,一个个干劲十足,很快就把粮草和兵器搬上了船。半个时辰后,所有运兵船队准时开拔,朝着前方驶去。曹化淳站在码头边,看着船队渐渐远去,才转身朝着通州城内的军营走去,他还要去监督京营的兵马调动。
乾清宫的西洋钟敲过十一下,夜色已深,暖阁里却依旧亮着灯火。王承恩捧着新到的军报,轻手轻脚地走进暖阁,生怕打扰到皇帝。
崇祯帝仍伏在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插满了代表敌我态势的小旗,红色的小旗代表明军,蓝色的小旗代表建虏。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在地图上标记着什么,眼底布满了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陛下,曹公公密奏到了。”王承恩走到案前,轻轻展开信函,低声禀报。
崇祯帝立刻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笔:“念!”
“遵旨。”王承恩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密奏,“袁崇焕部已抵蓟州,驻兵城外,拒敌于蓟州城外,未与建虏展开野战。满桂、侯世禄两镇勤王兵马已于今日午时抵达良乡,因粮饷分配不均,两军士卒发生冲突,进而引发械斗,多人受伤……”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这些!”崇祯帝猛地一把将密奏拍在案上,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震得跳了起来,“国难当头,他们不想着怎么击退建虏,反而因为粮饷互相械斗,眼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大明江山!”
王承恩默默拾起散落的奏本,重新铺好地图,又拿起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墨汁,低声说:“陛下息怒,曹公公已调拨京营存粮,分送满桂、侯世禄两军,还亲自赶到良乡,安抚士卒,现在械斗已经停止了。只是……袁帅始终不愿与建虏野战,坚守蓟州城外,曹公公多次劝说,袁帅都以‘蓟州城防坚固,野战易中埋伏’为由拒绝。”
崇祯帝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拳,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盯着地图上蓟州的位置,心里又气又急。袁崇焕是他重用的边将,关宁铁骑也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可现在建虏逼近京师,袁崇焕却只守不攻,怎么能不让他生气。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咚——咚——咚——”,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王承恩拿起桌上的参茶,给皇帝续满,递到崇祯帝面前,轻声说:“皇爷,已经三更了,歇半个时辰吧,奴婢守着,一旦有军情传来,即刻禀报您。”
崇祯帝摇了摇头,推开参茶,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地图上标着“顺义”的位置:“顺义距京师不足百里,若建虏突破蓟州,拿下顺义,京师就危在旦夕了。王承恩,传旨给曹化淳。”
“奴婢在。”王承恩立刻拿起纸笔,准备记录。
“告诉曹化淳,朕不要听将相失和的借口,也不要听什么野战易中埋伏的理由。”崇祯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日内,必须挡住建虏,若再让建虏往南推进一步,哪怕只推一里地,就让他自己提着袁崇焕的人头来见朕。”
王承恩研墨的手顿了顿,墨汁在端砚里漾开一圈深黑的涟漪。他抬起头,看着崇祯帝布满血丝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陛下,袁帅镇守辽东多年,经验丰富,或许他真的有自己的考量,贸然杀了袁帅,恐怕会寒了边将的心,也不利于战事……”
“寒心?”崇祯帝转过身,看着王承恩,“现在京师危在旦夕,大明江山危在旦夕,他袁崇焕若真有忠心,就该主动出击,击退建虏,而不是缩在城外只守不攻。朕给了他机会,三日内,若他还挡不住建虏,就休怪朕无情。”
王承恩不敢再劝说,低下头,赶紧在纸上写下皇帝的旨意,写完后,递给崇祯帝过目。崇祯帝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立刻派人送去通州,务必让曹化淳尽快收到旨意。”
“是,奴婢即刻去办。”王承恩收起旨意,转身走出暖阁,安排人将旨意送往通州。
暖阁里,崇祯帝重新伏在案前,盯着地图上的小旗,久久没有说话。夜色越来越深,暖阁里的灯火摇曳着,映着他孤独的身影,也映着大明江山的危机。
同一轮月色照着通州运河,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曹化淳站在一艘粮船的甲板上,望着北岸连绵的建虏营火,营火密密麻麻,像星星一样布满了北岸的原野,一眼望不到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曹化淳转过身,看见袁崇焕穿着铠甲,一步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疲惫。
“曹监军非要逼末将出战吗?”袁崇焕走到曹化淳身边,目光看向北岸的营火,声音低沉地问。
“皇爷要的是京城无恙,要的是建虏被击退。”曹化淳转身,从怀里掏出崇祯帝的手谕,递到袁崇焕面前,“袁帅可知,今日又有三位御史弹劾你‘纵敌深入’,说你故意让建虏逼近京师,图谋不轨。皇爷虽然暂时压下了弹劾,但心里已经有了疑虑。”
袁崇焕接过手谕,借着甲板上灯笼的光,慢慢看了起来。手谕上的字迹凌厉,每一句话都带着皇帝的怒火和催促,最后那句“三日内再让建虏南推一步,提头来见”,更是让他心里一沉。
袁崇焕看完手谕,把它递还给曹化淳,苦笑了一声:“末将若出战,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关宁铁骑损失惨重,蓟州失守,京师谁来守?建虏骑兵战力极强,擅长野战,我方士卒以步兵居多,骑兵数量远不及建虏,在平原上与建虏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袁帅更不能败。”曹化淳接过手谕,收好,指向运河里新到的几艘大船,“你看,神机营的二十门红衣大炮都调给你了,炮弹也备足了。皇爷说了——只要你能打赢这一仗,击退建虏,之前所有弹劾你的弹章,他亲自焚毁,不仅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还会加官进爵,赏赐良田美宅。”
寒风吹过甲板,吹动曹化淳花白的鬓发,他抬手理了理鬓发,忽然想起天启七年先帝临终时的场景。那时先帝躺在病榻上,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嘱托他要好好辅佐新君,守护大明江山。历史像个轮回的漩涡,只是这次,沉浮其间的换成了十七岁的少年天子,而大明江山,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袁崇焕沉默了,他看着北岸的营火,又看了看运河里的炮船,心里反复权衡着。出战,风险极大,很可能会全军覆没;不出战,皇帝震怒,御史弹劾,自己轻则被罢官,重则性命难保,而且京师也可能会有危险。
“袁帅,京师城里有百万百姓,有大明的宗庙社稷,不能有任何闪失。”曹化淳看着袁崇焕,语气诚恳,“皇爷信任你,把关宁铁骑交给你,把京师的安危交给你,你不能让皇爷失望,也不能让百姓失望。”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末将领命。明日一早,末将就安排兵马,配合神机营的火炮,在蓟州城外列阵,与建虏决战。”
曹化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如此甚好,只要打赢这一仗,一切都能好转。”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番役吩咐:“传下去,让粮船加快速度,把粮草和炮弹尽快运到北岸,交给袁帅的部队。让神机营的士兵们做好准备,明日一早配合袁帅出战。”
“是!”番役们齐声应着,转身去传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