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通道如巨兽喉管,漆黑得能吞噬光线,仅沈砚掌心月骨散发的淡青光晕,勉强照亮身前数丈之地。
通道壁上布满细密的骨纹,泛着暗紫色的幽光,触碰之下,指尖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仿佛那些纹路是活物,正顺着皮肤贪婪地吸食暖意。
“这是‘引邪骨纹’,”守月人凑近墙壁,指尖拂过纹路,脸色愈发凝重,“是蚀骨教最阴毒的阵法之一,能将散逸的邪祟之力汇聚成流,滋养通道深处的东西。当年蚀骨尊定是借着月核本源的波动,悄悄开凿了这条密道,为今日的后手埋下伏笔。”
苏晚将相月丝散开,银色丝线如蛛网般铺展开来,却在延伸出数丈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丝线末端微微震颤,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沈砚,里面的邪祟之力太强,相月丝无法探查到尽头,而且……我感受到了大量生魂的悲鸣。”她额角渗出细汗,丝线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孟铁衣握紧骨刃,金芒在刃身流转,将周围的阴冷气息驱散些许:“管他是什么鬼东西,劈开便是。沈砚,你和苏晚走中间,我来开路,阿石断后,一旦有异动,立刻示警。”
他话音刚落,便率先迈步踏入通道,骨刃横扫,将迎面飘来的几缕黑气劈散。
阿石握紧短骨刀,眼神虽有几分紧张,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放心吧孟大哥,我一定看好后路!”他紧跟在众人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通道两侧,不敢有丝毫懈怠。
沈砚点点头,月骨在掌心旋转,淡青色的月髓之力化作护罩,将众人笼罩其中:“大家小心,通道里的邪祟之力与月核本源相互交织,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他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的月髓之力与通道壁上的骨纹产生着微弱的排斥,而那些骨纹中,竟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月碎之毒气息,与他之前清除的蚀骨印同源。
通道狭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越往里走,空气愈发粘稠,仿佛被灌入了铅液。
周围的骨纹渐渐变得密集,暗紫色的光芒也愈发浓郁,隐约能听到丝线拉扯般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无形的触手,正在黑暗中悄悄蠕动。
“小心脚下!”苏晚突然低喝一声,相月丝猛地绷紧,缠住了沈砚的脚踝。
沈砚顺势驻足,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圈暗紫色的符文,符文中央,三枚尖锐的骨钉正缓缓升起,骨钉上布满了倒刺,泛着幽绿的毒光。
孟铁衣反应极快,骨刃下劈,金芒闪过,三枚骨钉瞬间被劈成齑粉。
但随着骨钉碎裂,地面的符文却骤然亮起,一道黑色的光网从符文中心扩散开来,直扑众人脚踝。
“是蚀骨教的‘锁魂网’!”守月人脸色一变,“被这光网缠住,生魂会被一点点抽离,骨骼也会被腐蚀殆尽!”
沈砚眼中精光一闪,月骨轻轻一点地面:“接骨术,破隙!”淡青色的月髓之力顺着地面蔓延,如同灵巧的游蛇,钻入符文的每一道缝隙。
接骨术的真谛在于“辨隙”,这些符文看似严密,实则存在着细微的破绽。
月髓之力所过之处,暗紫色的符文光芒迅速暗淡,黑色光网刚触及护罩,便如同冰雪遇火般消融。
“好厉害!”阿石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接骨术能用来破解阵法。
沈砚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经过月核本源的洗礼,他对接骨术的领悟早已不止于“接骨”,而是能以柔克刚,以融代破,无论是骨骼、阵法,亦或是天地间的裂痕,只要找到其间隙所在,便能顺势破解。
众人继续前行,通道壁上的骨纹开始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
突然,两侧的墙壁轰然炸裂,无数漆黑的骨条从碎石中涌出,如同毒蛇般朝着众人缠绕而来。
这些骨条上布满了蚀骨符文,散发着浓郁的邪祟之气,触碰之下,连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来得好!”孟铁衣怒吼一声,骨刃金芒暴涨,纵身跃起,一刀横扫,数十根骨条瞬间被斩断。
但那些被斩断的骨条落地后,竟又迅速拼接在一起,化作更粗壮的骨鞭,再次抽来。
“这些骨条能自行愈合!”苏晚急忙催动相月丝,银色丝线化作无数利刃,将袭来的骨鞭切成小段。
但骨条的愈合速度极快,刚被切断便又重新凝聚,源源不断,仿佛永远杀不尽。
守月人将破禁佩高高举起,玉佩上的月纹亮起,一道淡白色的光晕扩散开来,那些靠近光晕的骨条瞬间停止了愈合,表面的蚀骨符文也开始淡化。
“破禁佩的月髓之力能压制邪祟,但我修为有限,撑不了太久!”守月人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催动破禁佩耗费了他大量的气力。
沈砚见状,立刻将体内的月髓之力注入破禁佩中。
淡青色的力量与淡白色的光晕交融,瞬间暴涨数倍,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骨条被光晕笼罩,愈合的速度骤然变慢,表面的符文也开始剥落。
“就是现在!”孟铁衣抓住机会,骨刃上凝聚起全身内力,金芒如烈日般耀眼,一刀劈出,一道数十丈长的刀气横扫而过,将所有骨条尽数斩断。这一次,被斩断的骨条失去了愈合的能力,化作缕缕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众人稍作喘息,继续深入。
通道尽头渐渐透出一丝诡异的红光,那红光并非温暖,而是带着刺骨的阴冷,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随着距离拉近,生魂的悲鸣声愈发清晰,凄厉婉转,让人听之毛骨悚然。
“前面好像有座祭坛!”阿石指着通道尽头,低声说道。
众人加快脚步,走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的穹顶布满了发光的骨纹,如同星空般璀璨,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高三丈的骨纹祭坛,祭坛由无数惨白的骨骼堆砌而成,每一根骨骼上都刻满了蚀骨符文,祭坛顶部,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晶核。
这枚晶核通体漆黑,却散发着妖异的红光,晶核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骨丝,这些骨丝深入祭坛,与下方的骨骼相连,而祭坛底部,则有一道暗紫色的光柱,直通石室地底,显然是与月核本源相连。
“那是‘蚀月晶核’!”守月人瞳孔骤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传说中蚀骨尊耗费百万生魂炼制的邪物,能吞噬天地本源,滋养自身残魂,没想到他竟然将晶核藏在了月核本源深处!”
沈砚凝视着那枚蚀月晶核,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晶核内部,仿佛有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燃烧,无数生魂的虚影在火焰中挣扎哀嚎,而晶核与月核本源相连的光柱中,正有纯净的月髓之力被源源不断地吸入晶核,转化为邪祟之力。
“原来他布下蚀骨印,并非只是为了污染月核本源,”沈砚恍然大悟,“而是为了用蚀骨印牵制月核,让晶核能顺利吞噬月髓之力,助他完成转生!”
就在此时,蚀月晶核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红光暴涨,一道黑色的虚影从晶核中缓缓浮现。
这道虚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致的人形,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沈砚……”虚影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没想到,你竟然能净化蚀骨印,还能找到这里……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你是蚀骨尊?”沈砚握紧月骨,体内月髓之力瞬间运转起来,警惕地盯着那道虚影。
“呵呵呵……”虚影发出一阵冷笑,声音回荡在石室中,“我只是教主留下的一道残念,负责守护晶核,等待转生之日。不过,你既然来了,正好可以成为晶核的养料,助我提前觉醒!”
话音刚落,蚀月晶核红光更盛,无数骨丝从晶核中涌出,如同潮水般朝着众人扑来。
这些骨丝比之前通道中的更加粗壮,上面布满了倒刺,散发着浓郁的邪祟之气,显然蕴含着更强的腐蚀之力。
“休想!”孟铁衣怒吼一声,骨刃横斩而出,金芒与骨丝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骨丝被斩断无数,但后续的骨丝依旧源源不断,如同无穷无尽的浪潮,将众人团团围住。
苏晚急忙催动相月丝,银色丝线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将骨丝拦截在身前。
但骨丝的力量远超想象,银色大网被撞得剧烈晃动,苏晚脸色一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阿石,帮我牵制左侧的骨丝!”孟铁衣喊道,他一人难敌四面八方的攻击,骨刃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好!”阿石应声而上,短骨刀舞动如风,专挑骨丝的连接处劈砍。
他身法灵动,如同猿猴般穿梭在骨丝之间,虽然修为尚浅,但每次劈砍都能精准地打断几根骨丝,为孟铁衣分担了不少压力。
守月人将破禁佩的力量催动到极致,淡白色的光晕笼罩着众人,勉强抵挡着骨丝的腐蚀。“沈公子,必须尽快破坏蚀月晶核!否则等它吞噬足够的月髓之力,残念觉醒,我们都不是对手!”
沈砚点点头,目光死死锁定蚀月晶核。
他能感受到,晶核与月核本源相连的光柱是其力量的来源,想要破坏晶核,必须先切断这道光柱。但光柱周围被无数骨丝守护,且蕴含着强烈的邪祟之力,强行靠近无疑是自寻死路。
“接骨术,观骨辨源!”沈砚闭上双眼,意识再次化作无形的丝线,穿透层层骨丝,钻入蚀月晶核与光柱之中。
刹那间,晶核的结构、光柱的流向、骨丝的脉络,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发现,光柱与晶核的连接处,有一枚小小的“蚀”字符文,正是这枚符文,维系着邪祟之力与月髓之力的转化。
只要破坏这枚符文,光柱便会中断,晶核的力量也会大打折扣。
“苏晚,帮我牵制晶核周围的骨丝!”沈砚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我去破坏符文!”
“明白!”苏晚咬紧牙关,将体内剩余的月髓之力尽数注入相月丝中。
银色丝线瞬间暴涨数倍,如同无数银色长蛇,缠住了晶核周围的骨丝,硬生生将其拉开一道缺口。
孟铁衣见状,立刻会意,骨刃金芒凝聚,一刀劈出,将缺口扩大。“沈砚,快!”
沈砚纵身跃起,月骨在掌心旋转,淡青色的月髓之力凝聚成一道细长的针芒。
他避开袭来的骨丝,顺着缺口,直扑蚀月晶核与光柱的连接处。
“找死!”蚀骨尊的残念怒吼一声,晶核红光暴涨,一道黑色光束从晶核中射出,直取沈砚心口。
沈砚侧身躲闪,光束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击中身后的石壁,瞬间腐蚀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他借势翻身,月骨上的针芒愈发凝练,朝着那枚“蚀”字符文刺去。
就在针芒即将触及符文的瞬间,蚀月晶核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骨丝从晶核中涌出,缠住了沈砚的四肢。
骨丝上的倒刺深深刺入皮肉,剧烈的疼痛传来,邪祟之力顺着伤口涌入体内,试图侵蚀他的骨脉。
“沈砚!”苏晚见状,心急如焚,想要上前相助,却被骨丝死死缠住,难以寸进。
沈砚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体内月髓之力疯狂运转,抵御着邪祟之力的侵蚀。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蚀”字符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催动全身力量,将月骨向前一送。
“噗嗤——”针芒准确无误地刺入符文之中。
“不——!”蚀骨尊的残念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咔嚓”一声轻响,“蚀”字符文应声碎裂。
光柱瞬间失去了光泽,暗紫色的光芒迅速暗淡,晶核吞噬月髓之力的速度骤然停止。
缠绕在沈砚身上的骨丝失去了力量来源,变得柔软无力,纷纷脱落。
沈砚趁机后退,落在苏晚身边,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刚才那一下,虽然成功破坏了符文,但邪祟之力也侵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气血翻涌。
蚀月晶核的红光越来越暗,内部的黑色火焰渐渐变得微弱,生魂的悲鸣声也淡了许多。
蚀骨尊的残念虚影扭曲不定,显然受到了重创。
“你们……毁了我的大计……”残念发出不甘的嘶吼,“但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月核本源已经被晶核污染,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崩塌,整个世间,都将化为白骨炼狱!”
话音刚落,残念虚影便化作缕缕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而蚀月晶核则失去了支撑,缓缓坠落,砸在祭坛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碎裂成无数小块。
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时,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穹顶的骨纹开始闪烁,无数碎石从上方掉落。
地面出现一道道巨大的裂痕,暗紫色的邪祟之气从裂痕中涌出,与月核本源的淡蓝色光芒相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好!月核本源真的要崩塌了!”守月人脸色大变,“晶核虽然破碎,但它污染的力量已经深入月核本源,现在符文被破坏,两种力量失去了平衡,引发了反噬!”
沈砚感受到脚下传来强烈的震动,月核本源的波动变得极其紊乱,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他看着周围不断崩塌的石室,心中一沉。
“快走!这里不能待了!”孟铁衣扶起沈砚,挥骨刃劈开掉落的碎石,“通道可能要塌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去!”
众人不再犹豫,转身朝着来时的通道奔去。
身后的石室崩塌得越来越厉害,碎石如雨,邪祟之气与月髓之力的碰撞愈发剧烈,整个空间都在扭曲变形。
他们一路狂奔,通道壁不断有碎石脱落,好几次险些被掩埋。
阿石跑得最快,在前面开路,用短骨刀劈开堵塞的碎石;孟铁衣断后,抵挡着身后的落石;苏晚搀扶着沈砚,用相月丝清理前方的障碍;守月人则催动破禁佩,撑开护罩,保护着众人。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通道时,通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通道轰然坍塌,巨大的石块挡住了去路。
“糟糕!出口被堵死了!”阿石脸色大变,用力推了推石块,却纹丝不动。
石室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众人脚下的地面已经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再不想办法出去,他们都将被掩埋在这里。
沈砚看着堵塞的出口,又看了看身后不断崩塌的通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握紧手中的月骨,体内的月髓之力再次运转起来。
“大家让开,我来试试!”
他走到石块前,深吸一口气,月骨上淡青色的光芒暴涨。
接骨术的真谛是“修复”,但此刻,他要做的,是“破”!
“接骨术,裂石!”
沈砚低喝一声,月骨猛地拍在石块上。
淡青色的月髓之力顺着石块的裂痕蔓延,如同无数利刃,钻入石块的每一个缝隙。
他并非要将石块击碎,而是要找到其最脆弱的地方,用巧劲将其撑开。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块在月髓之力的作用下,被硬生生撑开一道缺口。
“快!从这里出去!”沈砚喊道。
众人立刻顺着缺口钻了出去,刚一离开通道,身后的整个通道便彻底崩塌,被碎石完全掩埋。
他们跌坐在骨窟中,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远处不断震颤、光芒紊乱的月核本源,心中满是凝重。
月核本源的淡蓝色光芒忽明忽暗,表面的黑色裂纹再次蔓延,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狰狞,但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整个骨窟也在微微震颤,显然月核本源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沈砚站起身,走到月核本源前,感受着它紊乱的波动,心中思索着对策。
晶核虽破,但污染已经造成,月核本源的平衡被打破,若不尽快修复,崩塌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苏晚走到沈砚身边,眼中满是担忧
沈砚凝视着月核本源,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晶核已碎,蚀骨尊的后手被破坏,但月核本源的损伤还在。接骨术既能接骨,亦能补天,我想试试,能不能修复月核本源的裂痕。”
守月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沈公子,你真的有把握吗?月核本源乃是天地之骨的核心,修复它,比修复任何骨骼都要困难百倍,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力量反噬,魂飞魄散。”
沈砚微微一笑,握紧手中的月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祖母留下的接骨心法曾说,骨有隙,心无界,只要找到本源之隙,便能以力补之。之前净化蚀骨印,让我对月核本源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许,我真的能做到。”
他看向身边的同伴,苏晚眼中满是信任,孟铁衣神色坚定,阿石也用力点了点头。
有他们在身边,他心中充满了力量。
“好!那我们就再助你一次!”孟铁衣握紧骨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守在你身边!”
沈砚深吸一口气,走到月核本源前,缓缓闭上双眼。
体内的月髓之力缓缓运转,与月核本源的波动相互呼应。
他的意识再次化作无形的丝线,钻入月核本源深处,寻找着它的“本源之隙”。
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天地之骨的裂痕,是前所未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