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之畔,浪涛无声翻涌,卷起灰蒙蒙的欲望泡沫。那身着简朴黄袍、头顶光洁的老者,盘坐在黝黑的礁石上,周身气息与这片诡异的海域似乎既融合又疏离。他澄澈的目光落在墨月身上,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神魂深处缠绕的迷雾与沉重的背负。
他并未因墨月的行礼而有什么动作,只是嘴角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小家伙,身上的秘密倒是不少。只是……你这般执着地寻到此处,又想从老夫这里,求得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墨月直起身,迎上老者的目光,并未因对方看似普通而有丝毫怠慢。她沉吟片刻,决定开门见山,将心中最大的困惑与盘托出:“前辈明鉴。晚辈近来屡遭混沌之境关注,其话事人多次试探,言辞闪烁,行为蹊跷,令晚辈心中难安。晚辈不解,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又在怀疑什么?此外……”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迷茫,“晚辈自身,似乎也牵连着某些未知的隐秘,关乎身世,关乎血脉,甚至可能关乎更古老的因果。这些迷雾笼罩在前,令晚辈如坠五里雾中,前行艰难。恳请前辈,为晚辈拨云见日。”
她的话语清晰而坦诚,将自己对混沌之境的疑虑以及对自身秘密的探寻,一并摆在了这位神秘圣人面前。
光头老者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始终未变。待墨月说完,他缓缓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带着某种玄奥的韵律:“不可说。”
墨月心头一紧。
老者却继续道,声音悠远:“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墨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更遥远的因果链条,“缘即如此,冥冥中自有定数。时机若至,纵是千方遮掩,真相亦会大白于天下;时机未至,纵是苦苦追寻,亦如水中捞月,镜里观花,徒劳无功。到了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强求无益,反受其乱。”
这番话如同禅语,带着让人冷静的力量,却也并未给出实质性的解答。墨月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有些关乎天地大局或个人根本的秘密,确实不是能够轻易宣之于口的。
老者见她神色虽有些黯然,却并未急躁或强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话锋随即一转:“不过,关于那混沌之境的试探嘛……老夫倒是可以与你分说一二,也好让你心中有个计较。”
墨月立刻收敛心神,凝神静听。
光头老者并未直接提及“混沌青莲”这一核心,显然他知晓这是墨月身上最根本、也最危险的秘密,轻易点破恐引动不可测的因果。但他却将围绕此秘密衍生出的种种关联,以及混沌之境可能的动机,条理清晰地道来:
他谈及了那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司氏神族,点明其与混沌之境过往的恩怨纠葛,以及其血脉的特殊性与潜在的力量。
他提及了墨月祖父母墨刑天与司玲的悲剧,隐晦地指出了混沌之境内部某些势力对此的忌惮与后续的压迫。
他分析了混沌之境为何会对身负特殊五行灵根、又带有一丝混沌气息的墨月如此关注——既是因为她可能与司氏存在微弱关联的怀疑,也是对她这种“异常”天赋背后可能隐藏的、未知的“源头”的探究与警惕。
他甚至推测了混沌之境内部可能存在的不同派别与分歧,有的或许秉持古老训诫欲除之后快,有的或许持观望态度,有的或许……另有所图。
老者的话语平和,却仿佛拥有洞穿万古的智慧,将一幕幕被时光尘封的往事、一层层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在墨月面前缓缓铺陈开来。许多她之前零碎获取、百思不得其解的线索,在此刻被串联起来,虽然最核心的谜底,依旧被巧妙绕过,但整个事件的轮廓、她所处漩涡的根源,已然清晰了大半。
墨月听得心潮起伏,时而震惊,时而恍然,时而愤懑,最终都化为一片深沉的明悟与凝重。她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被卷入一场跨越了漫长岁月、牵扯多方至高势力的棋局之中,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颗足以搅动风云的关键棋子。
“多谢前辈解惑。” 墨月再次深深一礼,这一次,她的目光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与清明。虽然关于自身最核心的秘密仍未揭开,但了解了外在的形势与因果,已然让她知道了未来该如何谨慎前行,该如何去面对那来自混沌之境的、必然不会停止的试探与关注。
光头老者微微颔首,重新闭上了双眼,气息再次与那苦海的无边欲望融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一块真正的礁石。
墨月知道,此次问道已然结束。她恭敬地后退几步,最后看了一眼那苦海与圣人,转身,化作一道青光,决然离去。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她手中已然握有了更多照亮前路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