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日,巴黎公社某住宅区,薇薇安的公寓。
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距离马赛的行动结束已经快一个月,紧绷的神经终于完全松弛下来。
对薇薇安来说,这种带薪休假简直是“天堂”(她真的休够了,但确实爽)——暂时告别了内务部的机密卷宗、潜伏的紧张感和必要的“物理说服”,她现在又有了大把时间属于自己,以及属于那只霸占了她半个沙发的法国蓝猫,玛雅。
“玛雅小公主,看招!”薇薇安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晃动着一条末端带羽毛的逗猫棒。已经胖乎乎像个毛绒蓝抱枕的玛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瞬间聚焦,圆滚滚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扑腾、翻滚,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薇薇安看着她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咯咯地笑出声,金色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开怀。小玛雅是她从巴掌大的奶猫一点点养大的,从当初的奥尔良到如今的巴黎,五年时光的陪伴,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这种简单温暖的互动总能洗去任务带来的阴霾。
逗弄了玛雅好一会儿,猫咪终于玩累了,摊在阳光里打盹。薇薇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完美的身体曲线在舒适的居家服下展露无遗。不过,这份悠闲感并未持续太久。
“啊,差点忘了今天的功课!”她拍了拍脸颊,迅速换上干练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束好标志性的金色双马尾,拎起运动包便出了门。
目的地是内务部的内部训练场。即使休假,保持身体状态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空旷的场地里,只有器械的碰撞声和她急促的呼吸声。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背心,紧贴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踢打沙袋的闷响、攀爬绳索时的奋力、模拟障碍穿越时的敏捷……每一寸肌肉都在呐喊,将积蓄的力量尽数释放。冰蓝的眸子在专注训练时褪去了平日的活泼,只剩下冷静和锐利,仿佛出鞘的利刃。
近两个小时的魔鬼训练结束,薇薇安浑身汗津津的,金色的发丝有几缕黏在额角。她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脸上却带着运动后的满足红晕。“呼……舒服多了。”她擦了擦汗,收拾好东西返回公寓。
推开家门,迎接她的依旧是玛雅在沙发上的慵懒一瞥。薇薇安笑了笑,径直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掉疲惫和汗水,洗去一身黏腻。沐浴后的她皮肤泛着健康的粉红,只裹着一条浴巾,哼着小曲走回客厅准备换衣服。
就在这时——
噗啦!噗啦!
一阵慌乱又笨拙的扑腾声伴随着细小的尖鸣从窗边传来。
薇薇安警惕地望去,只见一只体型小巧、羽毛鲜艳的知更鸟正跌跌撞撞地在地板上扑腾。它显然受了伤,右边翅膀无力地耷拉着,漂亮的羽毛也沾了些灰尘。
“哎呀!可怜的小家伙!”薇薇安惊呼,心头的警惕瞬间被柔软取代。
她立刻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鸟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虽然惊慌,但挣扎的力气小了很多。
“别怕别怕,让我看看。”薇薇安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熟练地伸出手指,先是轻轻安抚小鸟颤抖的脊背,然后极其缓慢地检查它的伤势。她的动作精准而小心,这是长期训练和任务积累的本能。
小鸟的背部让她愣了一下。这绝不是常见的橄榄褐色!
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那羽毛呈现出一种极其罕见、深邃如星空般的靛蓝色,美得惊心动魄。她的专业素养瞬间被激活:这颜色……太不寻常了!
然而,更让她眉头紧锁的是翅膀的伤势。作为内务部的精英,辨识伤口是基本功。
她眼神一凝,仔细检查着翅膀根部那道不算深、却导致它无法飞行的伤口。边缘异常整齐,完全没有自然事故造成的撕裂或撞击痕迹……一道冷光在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
剪刀。或者更精确地说,小型、锋利的刃口造成的切割伤。
“偷猎……”这两个字眼带着冰冷的寒意,无声地从她紧抿的唇间吐出。刚才的温柔怜惜瞬间被职业性的冷冽和一丝怒火取代。
有人为了捕获这种珍稀异色的鸟儿,刻意剪伤了它的翅膀,好让它无法逃脱?简直是卑鄙至极!
她迅速找出家用的简易医疗箱(里面甚至有些应急缝合线和外伤药是为她自己和玛雅准备的)。
处理这种小型伤口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只是动作更加审慎,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她手法干净利落地清创,涂上消炎药粉,然后用细纱布和绷带进行了稳妥的固定包扎。
整个过程中,那只知更鸟出乎意料地配合,只是在她处理伤口时发出几声细微的、带着痛的鸣叫,听起来可怜又无助。
当薇薇安完成包扎,将它小心捧在掌心时,小鸟似乎明白了自己在接受帮助,它努力地扬起尚未受伤的小脑袋,对着薇薇安的方向发出几声轻快悦耳的“滴哩~滴哩~”,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喜悦?
薇薇安冰冷紧绷的心弦,被这充满依赖的鸣叫和眼神轻轻拨动了一下。原本因为偷猎行径燃起的怒火,融化了一角,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暖意。
这小东西,在经历了人类的残忍伤害后,竟然还能对一个陌生人表现出这样的信任和欢愉?她看着它羽毛上那抹惊心动魄的蓝,感受着掌心温热娇小的生命,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浅浅的、温柔的弧度,之前训练带来的疲惫感和因为某个身影不在而产生的细微空落感,似乎都被这小小的生命短暂填补了。
“好了,小家伙,”她轻声说,指腹轻轻抚过它未受伤的背部,细腻的羽毛触感让她指尖发烫,“现在要好好休息,把伤养好。”
她找出一个干净的透气纸箱,垫上柔软的旧毛巾,小心翼翼将鸟儿放了进去。又用一个小碟子盛了些清水,细心地用针管喂了几滴,防止它脱水。
小鸟在里面适应了一会儿,发出了类似满足的唧唧声。
薇薇安松了一口气,在纸箱旁坐下,托着下巴看着这个新来的小客人。心里想着下一步:等它稳定一点,或许该联系下司法部和警务厅,或者……她脑海里闪过内务部的情报网(尽管用来查偷猎有点大材小用),但为了这只特别的小家伙,她觉得值得动用点“小关系”。
“真是漂亮的蓝色啊……”她喃喃自语。不知怎的,看着这抹深邃的蓝,她心头却掠过另一双眼睛的颜色——玛格丽特那双在激情演讲时如同紫罗兰风暴、在她面前却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一种隐秘而苦涩的悸动悄然涌上。
她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密封得很好的小瓶子——那里面装着一方手帕。不是玛格丽特用过的,而是薇薇安私藏起来的,曾经沾到了玛格丽特常用香水味道的手帕。她几乎没有犹豫,微微颤抖着手拧开了瓶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清冽、果香后隐藏着深邃木质气息的独特香水味道弥漫开来,那是属于玛格丽特的气息。
这股熟悉又遥不可及的味道钻入鼻腔,瞬间在薇薇安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刚才面对知更鸟时的轻松柔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混杂着强烈思念、难以言说的渴望和深深自我压抑的情感猛地攫住了她。她冰蓝色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又快速地跳动。
“哼……”她把瓶子紧紧捂在心口,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和刚才运动截然不同的、羞涩的红晕,对着仿佛有玛格丽特身影的空气,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带着点孩子气的扭捏和委屈,嘟囔了一句:
“唉……真是……搞的别人像个变态一样……嘛……”
她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不受控涌出的情绪甩开,迅速拧紧瓶盖,把手帕瓶塞回抽屉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禁忌品。然后快步走回客厅,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咳……好多了好多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脸颊的红晕似乎消下去一点。
玛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用圆润的身体蹭了蹭她的腿。薇薇安弯腰抱起胖猫咪,脸埋在它浓密的蓝色皮毛里深吸了一口,仿佛想用玛雅的味道驱散那惹人烦乱的异香。
“还是我家小玛雅好……又软又暖和。”她抱着猫坐到窗边的沙发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纸箱里那只休憩的蓝色知更鸟,心里琢磨开了它的来历,以及对那些胆敢伤害它的人的“特别问候”。
窗外,巴黎的下午依旧宁静。而薇薇安的心湖,却已因为一只小鸟、一缕幽香,掀起了旁人无法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