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那关于“暂态有序”与“演化本源”的道音,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巨石,在万象星渊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思想波澜。七张秩序之座上的光辉明灭不定,代表着其主人内心剧烈的推演与挣扎。
良久,那张由文明历史光影汇聚的座位,率先打破了沉默。其意念不再充满质疑,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回味与思索:
“暂态有序……演化本源……道友之言,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吾等观察亿万文明,确见无数曾被视为永恒的秩序、真理、乃至神只,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下,亦如星火般明灭。执着于固定之‘序’,确会蒙蔽观察之眼,僵化文明之思。”
这道意念,仿佛代表着议会中“历史派”或“智慧派”的松动与反思。
然而,那张纯粹秩序白光的座位,光芒虽不再刺目,却依旧坚定,其意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根源性:
“纵使万物皆流,诸行无常,然‘存在’本身,需有基石!若无恒定之法则维系,能量何以不散?物质何以成形?时空何以延展?混沌若为海,秩序便是承载海水、划定疆域之‘岸’!若无此岸,海虽浩瀚,亦与虚无何异?汝之混沌,可能回答……宇宙何以存在,而非不存在?!”
这是秩序理念最根本的诘问,直指存在的终极意义,超越了文明兴衰与法则迭代,触及了形而上的本体论层面!也是秩序派系坚信自身为宇宙基石的最终理由。
面对这直指本源的终极一问,林曦脸上非但没有露出难色,反而浮现出一抹了然与……追忆。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于微末中挣扎求存;想起了拜师九叔,初窥道法之妙;想起了与任婷婷、文才秋生等人的温情与守护;想起了建立天道派,道法科技融合的探索;更想起了最终面对归零协议,与整个文明一同化道,散作万千可能性的决绝与壮烈……最终,归于那一点不灭的混沌火种,于寂灭中重生,于演化中归来。
他的道,非是凭空想象,而是源于他两世为人、守护文明、于绝境中践行而出的真实感悟!
他并未直接回答“何以存在”这个抽象问题,而是缓缓抬起了双手。这一次,他指尖不再仅仅是演化景象,而是引动了自身最本源的先天混沌道火!
一缕微弱却仿佛蕴含着“第一因”意境的火苗,在他掌心静静燃烧。这火苗的出现,让整个万象星渊的规则都为之微微一滞!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林曦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万古的沧桑与平静,“诸位问‘何以存在’,却不知,追问‘存在’本身,便已落入了‘名相’之窠臼。”
他掌心的道火开始变化,时而化作“有”——清晰稳定的秩序结构;时而归于“无”——空灵寂静的混沌状态;时而在“有”“无”之间往复循环,生灭不息。
“混沌,非‘有’,非‘无’,亦非‘有无之间’。”林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象星渊,看到了那不可言说的终极,“乃是包含且超越有无的……最初之动,演化之始!”
“存在与不存在,秩序与混沌,皆是由此‘动’与‘始’中,衍生出的相对概念,是观察者基于自身认知尺度所划分的‘名相’罢了。”
“如同凡人见水中月,执着于月之‘有’(倒影)与‘无’(真实),却不知,能映照出‘有’与‘无’的……乃是那不动不言、却能容纳万象的水本身!”
“混沌,便是这‘水’。它不回答‘何以存在’,因为它本身,就是‘存在’得以被追问、得以显现的……背景与可能!”
“诸位所执着的秩序基石,所谓的恒定法则,溯其源头,亦不过是这混沌之海在某种特定‘扰动’下,自发涌现出的、较为稳定的……波纹与涡旋!”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掌心的先天混沌道火猛然光芒大放,并非照亮,而是包容!它将那七张秩序之座散发的光芒、将整个万象星渊的规则景象、甚至将“存在”与“不存在”的概念本身,都一并包容了进去!
在这包容一切的混沌道韵中,秩序白光的绝对性、时间之座的流逝感、文明历史的厚重、乃至那基石之座的平凡……都仿佛失去了其固有的“定义”,回归到了某种更加本源、更加浑融的“状态”!
它们依然存在,却不再显得那么“绝对”和“唯一”。
这一刻,那张纯粹秩序白光的座位,其耀眼的光芒彻底内敛,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那张平凡的石座,其上的光芒却前所未有地温润亮起,仿佛找到了某种共鸣与印证。
其余座位,也皆光辉摇曳,显露出不同程度的震动与深思。
林曦缓缓收起道火,一切异象平息。他依旧平静地立于平台之上,仿佛刚才那触及宇宙本源的论道,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他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他指出了“问题”本身可能存在的局限。
他将秩序,归源于混沌演化中的一个“暂态”。
他将存在,置于不可言说的“背景”之中。
此道,已非辩驳,乃是……示现。
万象星渊,万古不变的秩序核心,今日,被一缕来自混沌的本源道火,照亮了其赖以存在的……更深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