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玄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楼梯,木质台阶在她慌乱的脚步下发出急促的闷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她甚至不敢回头,仿佛身后有某种炽热的、名为“三秋”的猛兽在追赶。
直到“砰”地一声关上宿舍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她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聋她的耳朵。
怀里紧紧抱着的星鲸玩偶,柔软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不断提醒着她方才在楼下发生的一切。
那个吻…
那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充满了掠夺与占有意味的、深入而持久的吻…
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和力道,口腔里仿佛还弥漫着他清冽又霸道的气息。
被他紧紧禁锢在廊柱与他胸膛之间的触感,他滚烫的呼吸,他沙哑的命令…所有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反复回放,清晰得令人发指。
“混蛋…无赖…莽夫…”她将发烫的脸深深埋进星鲸玩偶柔软的身体里,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羞愤的低骂,声音闷闷的,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一丝被彻底撩动后的无措。
她怎么会…怎么会就那样任由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如同冰与火在她体内冲撞,让她坐立难安。
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的水盆前,用冰冷的清水反复拍打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用物理降温来冷却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血液和思绪。
然而,毫无用处。
指尖触碰到红肿刺痛的唇瓣,那清晰的触感让她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
镜石中映出的自己,双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水光与媚意,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清冷自持?
这…这还是她吗?
都是那个混蛋害的!
她气恼地跺了跺脚,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焦躁不安的美丽鸟儿。
试图拿起桌上的玉简继续推演,却发现上面的符文仿佛都在跳动,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想整理今日的见闻记录,笔下却不由自主地画出了那个家伙带着坏笑的俊脸…
她彻底被扰乱了。被那个叫三秋的家伙,以一种霸道又无赖的方式,彻底搅乱了平静了十几年的心湖。(虽然早就乱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符玄不承认)
就在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窗外,极轻极轻地,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熟悉的…口哨声。
那调子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缱绻,赫然是今日在游乐园里听到过的一首欢快乐曲的片段。
符玄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地冲到窗边,却又在即将推开窗户的瞬间顿住手指,只是透过窗棂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心跳如鼓地向下望去——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宿舍楼下的小径和竹林中。
就在她窗下不远处,那棵她再熟悉不过的古树下,那个本该已经离开的靛蓝色身影,竟然去而复返!
三秋并未离开。
他随意地倚靠着树干,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仰着头,目光…正精准地落在她窗口的方向!清冷的月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线条流畅的侧脸,嘴角那抹慵懒而愉悦的弧度,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他似乎…知道她在窗边。
他看到符玄的身影在窗口一闪而逝,虽然没有开窗,但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并未再吹口哨,也没有出声呼喊,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仰望着她的窗口,仿佛一尊忠诚的守护石像,又像一个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他在等她。
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宣告着他的存在,也昭示着他绝不会就此离去。
符玄躲在窗后,透过缝隙看着他被月光笼罩的身影,心跳快得几乎要碎裂。他为什么不走?他还想做什么?难道…难道还想…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她的脸颊再次轰然烧了起来,腿都有些发软。
时间在寂静的对峙(或者说,是符玄单方面的紧张与三秋从容的等待)中悄然流逝。月光缓慢移动,树影婆娑。
三秋似乎极有耐心,他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背靠着树干,依旧仰头望着窗口,偶尔抬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嘴唇,那个动作带着明显的暗示与回味,看得窗后的符玄面红耳赤,恨不得用玉简砸他!
这个…这个无赖!他绝对是故意的!
就在符玄纠结着是干脆彻底拉上窗帘无视他,还是鼓起勇气开窗呵斥他离开时,楼下的三秋忽然有了动作。
他并未靠近,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是那支他今日别在她发间、后来又被她取下放在三秋口袋上的星云发卡。
他拿着那发卡,在月光下端详了一下,然后,朝着窗口的方向,轻轻晃了晃。
随即,他指尖灵力微吐,那星云发卡竟散发出比在乐园时更加柔和而璀璨的蓝色光晕,小小的星云在其中缓缓流转,如同将一片微缩的夜空握在了手中。
他看着她窗口的方向,将那只发光的小小鱼缸玩偶也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石凳上,让那柔软的蓝色与发卡的星辉相互映衬。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窗棂,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没有言语,没有催促,只是用一种近乎固执的温柔,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
他在这里。
带着属于他们的“纪念品”,在这里等她。
符玄看着楼下那幅静谧又带着奇异浪漫的画面——月光,古树,倚树而立的少年,以及他手中和她窗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云与星鲸…所有的气恼和羞愤,在这一刻,竟奇异地慢慢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应该狠心拉上窗帘,应该对他的“无赖行径”置之不理。可是…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钉在了原地。
夜风吹过竹林,带来沙沙的声响,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星槎引擎声。学府的夜,深沉而宁静。
三秋依旧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可以就这样等到地老天荒。
终于,在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般的寂静之后。
符玄宿舍的那扇窗,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吱呀”的声响。
它被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没有全开,只是足够让月光和夜风,以及楼下那人的身影,更多地流淌进来。
符玄没有露面,她依旧隐藏在窗后的阴影里。
但这一道缝隙,已然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一种妥协。
一种默许。
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悸动的邀请。
楼下的三秋,在看到那扇窗被推开的瞬间,眼底骤然迸发出如同星河爆炸般的璀璨光芒!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大大地扬起,露出了一个灿烂得几乎要晃花人眼的笑容。
他知道。
他赢了。
他没有得寸进尺地立刻上前,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目光温柔地锁定着那道窗缝,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后面那个让他心旌摇曳的身影。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守在她的窗外。
如同骑士守护着他的公主。
如同星辰环绕着它的月亮。
今夜还很长。
而他们的故事,在这一刻,于月华与沉默中,书写下了更加缱绻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