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子时。
黄河之水至此,被两岸悬崖峭壁骤然收束,犹如巨龙穿行于一线之间,是为龙门。此地本是天地灵气交汇之所,传说中鲤鱼化龙之地,今夜却笼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周怀古立于岸边高崖,身后是玄门各派最后的精锐。青羽卫白衣胜雪,列阵如霜;蜀山剑修负剑而立,剑气冲霄;昆仑符师手持玉符,灵光流转;峨眉丹宗弟子药香隐隐,严阵以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河心那一片诡异的景象。
九根巨大的石柱,呈九宫方位矗立在汹涌的黄河激流中央。石柱色如黑铁,高逾十丈,粗需数人合抱,显然非人力所能为。柱身刻满了扭曲蠕动的暗红色符文,正是血影教的邪咒,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不断汲取着河水中的某种能量。原本浑浊的黄河水,此刻竟泛着粘稠的墨黑色,翻涌的黑浪中,隐约可见无数白森森的骸骨随波浮沉,有人形,亦有兽类,更有一些奇形怪状、不属于凡间的骨骼,仿佛整条黄河的死亡都被汇聚到了此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河水特有的土腥气,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锁魂柱……”站在周怀古身旁的玄机子,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指着那九根石柱,脸色苍白如纸,“这是上古时期,先祖们用以镇压那尊血影邪神的‘九幽锁魂柱’!它们本该深埋地脉,永世封印……如今,竟被严嵩逆徒以邪法唤醒,并刻上了逆转之咒!”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对周怀古及众人沉声道:“此柱一旦被邪神之力完全激活,非但不能锁魂,反而会化作吞噬一切的魔器!届时,九州地脉灵气将被其强行抽取、倒灌入邪神体内!山河失色,灵脉枯竭,万物凋零……这便是真正的末日之景!”
仿佛为了印证玄机子的话,河心正中的那根主柱顶端,突然亮起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恶魔睁开的独眼。一股庞大、古老、充满恶意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向两岸蔓延开来,令人心胆俱寒。
周怀古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万魂镇魔符正在微微发烫,与那锁魂柱散发的邪异力量隐隐对抗。他握紧了手中的青冥剑,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
风暴,即将来临。
决战,就在今夜。
第20章:血浪噬天
午时三刻,本应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然而,当太阳攀升至天穹正中的瞬间,异变陡生!
天际那轮炽热的骄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光芒迅速黯淡、扭曲,最终竟化作一轮诡异的、流淌着粘稠血光的赤红血月!妖异的红芒笼罩大地,黄河之水瞬间沸腾如血。
“周——怀——古——”
一个非男非女、重叠着无数怨魂嘶吼的沙哑声音,自浑浊的河底深处传来,穿透滚滚波涛,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恶意。
“你以为……集结这群乌合之众……便能阻我?”
是严嵩的声音!却又夹杂着严世蕃的尖啸,更融入了某种古老而恐怖的意志!
话音未落,九根锁魂柱上的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条黄河的水仿佛被瞬间抽空,又在下一刻以毁天灭地之势倒卷而起!粘稠如血的河水混合着无数骸骨,冲天而上,竟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百丈血浪高墙,发出雷霆般的轰鸣,朝着龙门山碾压而来!浪头之上,无数痛苦扭曲的鬼脸挣扎嘶嚎,腥风扑面,令人作呕。
刹那间,天地失色,唯余一片血海。龙门山如同孤岛,被这滔天血浪彻底包围!
“结阵!御敌!”周怀古厉声大喝,声震四野。
各派修士虽惊不乱,纷纷催动法宝功法,各色光华亮起,结成一道道护壁。然而血浪拍击在护壁之上,竟蕴含着侵蚀神魂的邪恶力量,不少修为稍浅的弟子当即脸色一白,口喷鲜血。
更令人心悸的是,十二道身披白骨法袍的身影,踏着血浪,如履平地般出现在浪墙之巅。正是血月祭司!他们手中,各托着一盏幽幽燃烧的人油灯。
而这一次,灯焰之中禁锢、灼烧的,不再是普通弟子,而是各派德高望重的长老魂魄!
蜀山那位以刚正闻名的执法长老,魂魄在灯焰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昆仑一位精通符法的白发老妪,魂体扭曲,满是痛苦;峨眉一位慈眉善目的炼丹宗师,眼神涣散……他们皆是此前神秘失踪或被严党暗害的各派中流砥柱!
“师兄!”凌虚子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其中一盏灯内一个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的老者魂魄——那是他亦师亦兄的上代青羽卫首领!
“严嵩!!老匹夫!你竟如此歹毒!”蜀山剑宗宗主眼见师叔魂魄受此煎熬,气得浑身发抖,剑指血浪,怒骂出声。
“呵呵呵……歹毒?”河底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戏谑,“能成为本座复生的薪柴,是他们的荣幸!看吧,你们敬爱的长辈,现在将成为撕碎你们的利刃!”
十二名血月祭司同时举起人油灯,口中念念有词。灯焰暴涨,那些长老的魂魄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身形猛地膨胀,化作十二尊高达数丈、面目狰狞、完全由怨气与魂力构成的怨魂长老,携带着生前部分恐怖修为与战斗本能,裹挟着血腥浪涛,朝着正道联盟的阵线扑杀而来!
攻击中,竟依稀带着各派的独门绝学,威力惊人!
“小心!不可硬接!他们的魂魄被操控了!”玄机子急呼,但已然晚了一步。几名蜀山弟子见“师叔祖”扑来,稍有迟疑,便被那怨魂幻化的剑罡撕成了碎片!
局势瞬间崩坏。不仅要抵挡恐怖的血浪噬天,还要面对被奴役、实力暴涨的昔日长辈,投鼠忌器之下,正道联盟阵脚大乱。
周怀古望着在灯焰中痛苦挣扎的长老魂魄,又看向在怨魂攻击下死伤惨重的各派弟子,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万魂镇魔符,一股滔天的怒意与决绝涌上心头。
不能再犹豫了!
“凌虚子!玄机子前辈!为我护法!”
他猛地将万魂镇魔符拍在自己胸前,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符箓之上!
“以我之血,唤汝之灵!镇魔诛邪,就在今日!”
符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股浩瀚、古老、专克邪祟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古神苏醒,开始对抗这漫天血海与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