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河城的地牢。
这里比红堡的黑牢更加潮湿。
阴冷的水珠从石缝里渗出,在地上汇成一滩滩散发着霉味的死水。
艾德慕的后脑勺剧痛欲裂。
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里的神经。
像是有人用战锤反复敲击。
他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囚室里,手脚都被粗重的铁链锁着。
“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栅栏外传来。
瓦德·佛雷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像一张风干的鬼面具,贴在栅栏上。
他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幸灾乐祸。
“我未来的好女婿,感觉怎么样?”
老瓦德的称呼让艾德慕胃里一阵翻涌。
“瓦德大人,我姐姐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许诺,以至于让你如此心甘情愿?”
“她能给你的,我一个公爵同样也能给你!”
老瓦德摇了摇头。
“不,孩子,你给不了的。”
“莱莎的肉体你能给我吗?”
“你会因为我和霍斯特的仇恨,亲自对徒利家下手吗?”
“你能生出谷地继承人吗?”
“你真以为你是公爵?”
“你现在只是名义上的而已,国王的旨意可还没有下达呢。”
“只要你听话,不光河间地是我的,莱莎的谷地我同样也能涉足。”
“而这一切,只需要对那个林恩的小崽子下手而已,他那一群野人,连像样的武器装备都没有,不足为惧,更别说铁群岛的巴隆已经在准备了。”
“铁群岛,谷地,河间地,三方进攻,我就不信有人能顶得住!”
“所以嘛,我的好女婿,只要你肯乖乖听话,一切都可以平安度过。”
“但你要是不听话……嘿嘿……”
“我倒要看看,奔流城公爵的骨头,是不是比普通人要硬一些?”
“你说我现在到底要不要检验,你骨骼的坚硬程度呢?”
艾德慕没有理他,只是将头扭向另一边。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老瓦德会支持莱莎了。
开玩笑呢,这几样东西他一样都给不了老瓦德!
首先,他不是女人,满足不了没事做只想生孩子的老瓦德,也满足不了他那征服谷地女主人的变态心理。
其次,他也生不了拥有谷地继承权的孩子,而且自己只要被控制,河间地也将会是这条老狗的……
金钱无法收买,多说无益,他只能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呦呵,嘿嘿,还挺有骨气。”
老佛雷也不生气。
他拍了拍手,两个身材壮硕,长相凶恶的佛雷家子孙走了进来,打开了牢门。
其中一个,是瓦德·佛雷最臭名昭着的儿子之一,“黑瓦德”。
“父亲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黑瓦德狞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
“啪!”
皮鞭撕裂空气,狠狠地抽在艾德慕的背上。
囚服瞬间被撕裂,一道血痕立刻浮现。
剧痛让艾德慕的身体猛地一弓,但他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哟,还挺能忍。”
黑瓦德来了兴致。
“啪!”
“啪!”
“啪!”
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下,每一鞭都带起一串血珠。
艾德慕的后背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
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叔叔,想起了奔流城那面迎风招展的鳟鱼旗。
“家族、责任、荣誉……”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反复念叨着。
这三个词,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
“还在念叨你那套可笑的箴言?”
黑瓦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停下了鞭打,蹲下身,揪着艾德慕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你的家族?”
“你的姐姐将会躺在我父亲的床上,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就为了换取佛雷家的支持。”
“你的荣誉?”
黑瓦德吐了一口唾沫在艾德慕的脸上。
“你的荣誉,现在就在我的脚下,一文不值!”
艾德慕的眼睛猛地睁大,血丝瞬间布满了整个眼球。
“你……胡说!”
“胡说?”黑瓦德笑得更加残忍。
“看来你是看不清形势啊。”
“我让你亲眼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说。”
他站起身,对着另一个佛雷家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从外面拿进来一面旗帜。
是徒利家族的鳟鱼旗。
黑瓦德接过旗帜,在艾德慕眼前晃了晃。
然后,他当着艾德慕的面,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用那面象征着徒利家族荣耀的旗帜,擦了擦自己肮脏的胯下。
“不——!”
艾德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铁链被他拽得哗哗作响。
他想冲上去,想把眼前这两个玷污他家族荣耀的混蛋撕成碎片。
可他被死死地锁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面旗帜被扔在地上,被踩在肮脏的泥水里。
艾德慕的精神支柱,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
河滩旁的树林里,临时搭建起了一顶华贵的帐篷。
帐篷里点着熏香,但那香气却无法掩盖瓦德·佛雷身上那股混合着衰老与欲望的腐朽气味。
莱莎赤裸着身体,任由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培提尔那张英俊而又充满野心的脸。
“嘿嘿……真没想到,霍斯特那个老不死的,还能生出你这么顶的女儿……”
瓦德·佛雷的声音响起,就在她耳边喘息着。
“奔流城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凯特琳是不是也跟你一样?”
莱莎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她睁开眼。
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张老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但莱莎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妩媚笑容。
“佛雷大人,您喜欢就好。”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
“只要您能帮我坐稳河间地,别说是我,就算是我姐姐,您想要,我也能给您送来。”
“她一定会来奔流城的。”
“哈哈哈哈!”
老瓦德发出一阵得意的尖笑。
“好!好一个识时务的女人!”
“放心,只要你那个废物弟弟肯乖乖听话,宣布迎娶我的女儿。”
“我保证,整个河间地,除了我们佛雷家,没人再敢对你说一个不字!”
“一个徒利家的公爵,给我当赘婿……”
“嘿嘿,霍斯特那个老东西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游回来!”
莱莎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的骨头渣子都被鱼给吃了,上哪还能死而复生游回来?”
莱莎思绪飘远。
父亲,你看到了吗?
你最看不起的佛雷家,现在成了我最强大的盟友。
你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即将成为整个七国的笑柄。
你用一生守护的徒利家,很快就将改姓艾林,或者……佛雷。
这就是你逼我的下场!
只要你当初同意,哪有这么多事?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活该!
……
不知过了多久,艾德慕从昏迷中醒来。
他被带出了地牢,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孪河城那闻名七国的宴会大厅里。
大厅里灯火通明,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和美酒。
佛雷家的子子孙孙,还有那些被连夜召集而来的徒利家封臣,济济一堂。
所有人都面带笑容,气氛看起来热烈而又祥和。
艾德慕像一个提线木偶,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身边,坐着瓦德·佛雷,和他的姐姐,莱莎·艾林。
他的后背还在火辣辣地疼。
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难忍受的,是精神上的屈辱。
是的,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经历了整整一夜的折磨之后,他终于签下了那份由莱莎和瓦德·佛雷共同起草的“盟约”。
他将以奔流城公爵的身份,宣布与谷地结盟,共同对抗来自君临的“暴政”,以及覆灭林恩这个“栽赃陷害”培提尔的新贵!
同时,他将迎娶瓦德·佛雷最年幼的女儿,萝丝琳·佛雷。
当然,只是能看不能碰的那种。
他现在的地位,比狗还要低贱。
而且,老瓦德手里掌握着他的“盟约书”。
说是盟约,其实就是他的认罪书。
包括了他如何为了谋取权力“杀害”自己父亲……
自己不同意,莱莎就要覆灭徒利。
没有徒利支持,对她来说也只是略费手脚而已,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保证徒利家还在,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真相告诉大家!
而送往临冬城的信封自己做过手脚,大姐凯特琳一定会感觉不对劲,她来这里绝对会带着士兵。
届时,那将会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他决定暂时忍辱负重。
到时候,他不介意让莱莎品尝一下他的怒火!
“各位!各位!”
瓦德·佛雷颤巍巍地站起身,举起了酒杯。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
老佛雷的声音尖锐而又亢奋。
“我们不仅迎来了奔流城的新主人,艾德慕公爵!”
“我们还将见证,徒利家族与佛雷家族,这两个河间地最古老的家族,缔结下牢不可破的血脉盟约!”
台下的封臣们发出一阵善意的欢呼与掌声。
他们中,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昨夜在河滩上发生的血案。
他们只以为,这是新上任的艾德慕公爵,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急于拉拢佛雷家族这个强大封臣的政治举措。
这很合理。
甚至可以说,很明智。
走了弗雷家族给艾德慕撑腰,任何想搞事的人都得先掂量一下!
可惜,弗雷家的女儿都很丑,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艾德慕公爵,将迎娶我最疼爱的女儿,萝丝琳!”
“我们两家,将强强联手,共同守护河间地的和平与荣耀!”
掌声更加热烈了。
萝丝琳?
那个天生柔弱,皮肤白皙,面容清秀,有着深栗色长发和一双棕色眼睛的女人?
这下没人以为是老瓦德故意作秀了。
因为这个女儿是老瓦德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这样的容貌配合艾德慕一个公爵倒也合理。
艾德慕看着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是徒利家的封臣,他们的祖辈曾追随他的祖辈浴血奋战。
可现在,他们正为他的耻辱而鼓掌。
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艾德慕强行将它咽了下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奔流城公爵。
他只是一个可悲的傀儡。
他现在全指望自己的大姐凯特琳了。
……
北境,临冬城。
一支渡鸦穿过灰色的天空,落在了临冬城最高的哨塔上。
信件很快就被送到了罗柏·史塔克的手中。
当凯特琳·徒利看到信上那枚熟悉的火漆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是奔流城来的信。
她颤抖着撕开信封,那双蓝色的眼睛迅速扫过信纸。
然后,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母亲!”
罗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怎么了?”
“我父亲……他……”
凯特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悲恸,眼泪决堤而下。
“他去世了。”
罗柏的脑子也“嗡”的一声。
霍斯特公爵……他虽然没见过几次,但那毕竟是他的外公。
他接过信,快速地读了一遍。
信是艾德慕舅舅写的,字迹一如既往地潦草而又混乱。
信上说,父亲霍斯特·徒利因病逝世。
姨妈莱莎·艾林已抵达奔流城奔丧。
而他,艾德慕·徒利,作为新的奔流城公爵,为了巩固河间地的稳定,决定与瓦德·佛雷家族联姻。
信的最后是艾德慕盛情的邀请。
就在十五天后。
作为徒利家的长女,凯特琳必须尽快返回奔流城,参加父亲的追悼仪式,也同时见证弟弟的婚礼。
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可罗柏却从中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味。
“母亲,您不能回去。”
罗柏的声音无比坚定。
“你说什么?”
凯特琳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是我的父亲!奔流城也是我的家!”
“不,母亲,你先别急,这太快了!”
罗柏将信纸拍在桌上。
“外公病了很久,我记得都有四五年了吧?”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他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突然去世。”
“为什么偏偏在莱莎姨妈抵达奔流城之后就立刻去世了?”
“还有艾德慕舅舅!”
“他刚刚继承公爵之位,根基未稳,为什么这么着急和佛雷家联姻?”
“整个维斯特洛都知道,瓦德·佛雷就是一头贪婪狡诈的老狐狸,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如果没有什么好处,他才不会同意呢。”
“一定是艾德慕许诺了瓦德什么!”
“这封信,处处都透着古怪!”
“罗柏!”
凯特琳的声音陡然拔高。
悲伤与愤怒让她失去了冷静。
“那是我的亲人!我的父亲死了,我的弟弟大婚,我必须回去!”
“这是陷阱!”
罗柏几乎是吼了出来。
“母亲,您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我就这么跟你明说了吧。”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不管!”
凯特琳一把抢过信,眼中满是决绝。
“我是徒利家的女儿,我必须回去!”
“哪怕是陷阱,我也要闯!”
两人争吵间,信纸也被扯解。
一张藏在夹层中的小纸条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什么!艾德慕已经被控制了?”
“不行,我必须得过去!”
没看到这封信还好,当凯特琳看到后,她变得更加激动。
看着母亲那副样子,罗柏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徒利家的人……总是会上头。
这太愚蠢了……
他想起了林恩。
如果是林恩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说服母亲。
可他在三天前接到信件,上面说父亲和林恩会尽快返回临冬城,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可再怎么快,也不能在十五天内就返回临冬城吧?
要不,先把母亲给扣下?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
挨一顿抽就挨一顿抽吧,总比眼睁睁让母亲一头扎进陷阱里要强……
罗柏目光变得坚定。
如果自己母亲一意孤行,他就会把凯特琳先关起来,等父亲回来之后再说!
就这么决定了!
挨揍他也认了!
罗柏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现在急需找个人来商量一下。
一个能帮他分析局势的人。
席恩。
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这个名字。
他猛地转身,冲出了房门。
“席恩!席恩·葛雷乔伊在哪儿?!”
他对着外面的卫兵大喊。
几名卫兵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大人……席恩大人他……他今天一早就骑马出去了,说是去林子里打猎……”
“一个人?”
“是……是的,一个人。”
罗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在这个紧要关头?
他快步冲进席恩的帐篷。
帐篷里空无一人,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
但是,桌子上,那把他从不离身,刻着海怪徽记的匕首却不见了。
墙上挂着的那张铁群岛的地图,也不见了。
席恩·葛雷乔伊,竟然跑了?
操!
席恩跑了,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可是铁群岛的质子!
这样说的话,铁群岛是不是也掺和进来了?
罗柏急的连忙大吼。
“都赶紧给我去追!”
“千万不能让席恩给我跑了!”
与此同时,君临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国王劳勃竟然摔断了腿,被一头野猪拱到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