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
北之星的秋意渐浓,风中带着萧瑟与凉意。自九月那次“意外”的遭遇战后,杜蔷薇与“凉冰”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
出于安全考虑,以及内心深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蔷薇默许了凉冰在她非战斗任务时间的同行。
这对凉冰而言,是计划的一大进展。她成功地从一个“偶遇的学者”,变成了能与时空基因携带者“并肩而行”的伙伴。她精心维持着“凉冰”的人设——博学、友善、略带伤感和孤独,对蔷薇的能力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欣赏与好奇,但绝不逾矩。
对蔷薇来说,与凉冰的交流是她压抑生活中难得的一抹亮色。凉冰的学识仿佛一个无尽的宝藏,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解答她关于空间能力的困惑,甚至启发她思考一些超越战争本身、关乎文明与哲学的宏大命题。
这种精神上的共鸣,是她在战友们身上难以找到的。
然而,信任依旧脆弱。蔷薇的军人本能像一根绷紧的弦,时刻提醒她保持警惕。这个十月,与其说是温馨的同行,不如说是一场在秋日薄雾中,于理智与情感边缘进行的、无声的试探与反试探。
同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交流与“研究”中度过的。凉冰以帮助蔷薇更好理解和掌控时空基因的名义,开始了她的“教学”。
她们会出现在北之星图书馆尚未完全损毁的区域,凉冰指着那些蒙尘的、关于相对论、量子力学甚至古典哲学的书籍,信手拈来地阐述着她的“见解”。
“蔷薇,你看,爱因斯坦的理论指出了时空的可塑性,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凉冰的声音在空旷的阅览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引导性的魔力,“主流科学将其视为物理规律,但为何不能将其理解为……一种更基础的存在‘意愿’的体现?空间为何要折叠?时间为何要流淌?或许,这只是因为‘我们’认为它应该如此。”
“就像你的微虫洞搬运,”她转向蔷薇,眼神深邃,“你是在‘遵循’某种公式,还是在‘说服’空间为你让路?当你穿梭时,是你利用了空间,还是……空间回应了你的‘渴望’?”
这些论述,听起来玄奥而富有启发性,实则巧妙地将唯心的、倾向于“自由意志超越物理规则”的恶魔思想,包装成了前沿的哲学思辨。她不断强调“个体认知”对现实的影响,潜移默化地动摇着蔷薇对客观规律和既定秩序的信念。
蔷薇听得入神,她尝试着按照凉冰的思路去感受自己的能力,确实发现了一些不同。她的虫洞穿梭似乎更流畅了,对空间的感知也更敏锐了。
这种切实的“进步”,让她对凉冰的理论更加信服,却不知这正是凉冰希望看到的——让她在体验“力量增长”的快感中,不知不觉地接受其背后的思想内核。
一次,在讨论到“秩序”时,凉冰看似无意地感叹:
“天使们高举‘正义秩序’,但这秩序是谁定义的?凭什么她们的标准就是宇宙的真理?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少数个体的自由和选择,这本身,难道不是一种最大的不公吗?”
“就像现在,天刃七号悬在那里,它带来了保护,但也带来了……无形的约束。地球,真的还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吗?”
蔷薇沉默着,抬头望向窗外天空中那巨大的银色舰影,第一次对这份“庇护”产生了一丝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表述的疑虑。
凉冰的试探,并不仅仅停留在言语上。她需要更清楚地了解蔷薇的底线,也需要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蔷薇心中的地位。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蔷薇引向一些经过她“筛选”的、存在潜在风险但又不至于致命的区域。这些地方通常有低烈度的饕餮散兵游勇活动,或者存在一些不稳定的空间裂隙。
一次,凉冰“发现”了一处位于城市地下管网深处的、战前某个秘密实验室的入口,她声称里面的能量读数异常,可能隐藏着与空间科技相关的古老秘密。
她表现出极大的学术热情,但又“担心”独自前往的危险,自然而然地请求蔷薇同行。
蔷薇犹豫了。深入未知的地下区域,违反了安全条例。但凉冰眼中那混合着渴望与“脆弱”的神情,以及她对“可能提升空间能力”的暗示,最终打动了蔷薇。
“我会保护你的安全。”蔷薇最终点头,带着凉冰潜入了那片黑暗、潮湿且充满未知的地下世界。
果然,里面并非毫无危险。废弃的防御机器人、因能量泄漏而变得狂暴的变异生物……危机四伏。凉冰始终紧紧跟在蔷薇身后,表现得既害怕又坚强,偶尔还会“灵光一现”,指出某个关键的弱点或隐藏的通道,帮助两人化险为夷。
在这个过程中,凉冰仔细观察着蔷薇。她看到蔷薇在战斗中的果决与强大,也看到了她在面临选择时的挣扎——是优先完成任务,还是优先保护“凉冰”这个“弱者”?
当一只变异体突然从侧面扑向凉冰时,蔷薇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最佳攻击位置,强行进行微虫洞穿梭挡在了她面前,手臂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看着蔷薇渗血的伤口,凉冰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怀,有计谋得逞的满意,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她立刻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伪装成普通消毒水和绷带的)特效药剂为蔷薇处理伤口,动作轻柔,语气充满了自责和感激。
“对不起,蔷薇,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下来,你也不会受伤……”
蔷薇忍着痛,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选择的。而且,我们不是找到了这些数据吗?”她指着从实验室核心终端下载的、一些关于早期空间理论实验的残缺资料(这些资料自然是凉冰提前安排好的)。
这次地下探险,让凉冰确认了几点:一,蔷薇已经愿意为她承担风险,甚至违背一些规则;二,蔷薇对她的保护欲很强;三,蔷薇对提升空间能力的渴望,是她可以利用的关键弱点。
同时,这次经历也极大地加深了蔷薇对凉冰的信任。一个愿意与你共同面对危险、并在危机中能提供关键帮助的“朋友”,其分量是沉重的。
除了知识和危机的试探,凉冰更擅长的是对心灵的叩问。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寒冷,两人有时会坐在相对安全的楼顶,看着星空下残破的城市。
凉冰会以一种怀念而忧伤的语气,讲述她“失去”的家人,讲述她在战火中漂泊的孤独,讲述她对“安宁”和“归属”的渴望。
这些话语,如同轻柔的羽毛,不断搔刮着蔷薇内心最柔软的伤疤——对父亲的思念,对巨峡号战友的怀念,对和平年代的遥想。
“蔷薇,你有没有想过,战争结束后,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凉冰轻声问,目光悠远。
蔷薇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没想过。也许……继续守护这里吧。”
“守护……真是一个沉重的词。”凉冰叹息,“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不累吗?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摆脱所有这些束缚,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那会是什么样子?”
她描绘着一幅“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图景,没有战争,没有责任,只有对自我意志的彻底贯彻。这画面对于身心俱疲的蔷薇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凉冰还会看似无意地提起雄兵连的其他人。
“那个葛小伦,似乎很关心你。不过,他身上的担子也很重啊,‘银河之力’……听起来就让人喘不过气。”
“还有那个赵信,整天嘻嘻哈哈的,但眼神里也藏着事呢。” “你们……都很不容易。被赋予了力量,也被赋予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她的话语,看似关心,实则是在 subtly 地离间蔷薇与战友们的关系,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责任”和“力量”的基础上,而非纯粹的理解与共鸣。
同时,凸显出她“凉冰”才是那个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真正理解并关心蔷薇内心世界的人。
蔷薇并非完全没有察觉。有时,凉冰的话语会让她感到一丝不适,觉得过于消极或偏离了主流价值观。
但每当她产生疑虑时,凉冰总能巧妙地用更深入的知识探讨,或者流露出那种恰到好处的“脆弱”与“依赖”,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并激发她的保护欲和理解心。
情感的裂痕,就在这一次次的叩问与倾诉中,悄然蔓延。蔷薇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她熟悉的、充满责任与牺牲的战士之路,另一边是凉冰为她描绘的、充满“自由”与“理解”的未知领域。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正向后者倾斜。
2016年10月,就在这种充满知识诱惑、危机考验和情感拉锯的同行中,缓缓流逝。
凉冰的试探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她基本摸清了蔷薇的性格弱点、能力瓶颈以及内心深处的渴望。
她成功地在自己与蔷薇之间,编织了一张由“知识共鸣”、“共同经历”和“情感依赖”构成的、无形却坚韧的网。蔷薇对她几乎不再设防,甚至开始在某些观点上,不自觉地认同她的说法。
而蔷薇,则在凉冰的引导下,空间能力确实有了一些精进,对许多问题的思考也变得更加“深刻”和……“叛逆”。
她开始更多地与凉冰待在一起,与雄兵连其他成员的交流相对减少,偶尔还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发生轻微的争执。葛小伦等人隐约感觉到了蔷薇的变化,却只以为是战争压力所致,并未深究。
月底的一个夜晚,凉冰再次与蔷薇坐在天台。
“蔷薇,”凉冰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可能……很快要离开北之星一段时间。”
蔷薇一怔,心中莫名地一紧:“离开?为什么?去哪里?”
“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凉冰避重就轻,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舍与无奈,“而且,我总觉得,一直依赖你的保护,不太好。我也需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和力量。”
“不过,在我离开之前,”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蔷薇,“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可能……能让你对时空基因有颠覆性认识的地方。那里有些危险,但我相信,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足以应对。你……愿意跟我去吗?”
这是一个更大胆的试探,也是一个更危险的邀请。它将彻底将蔷薇拉离安全的区域,带入凉冰完全掌控的领域。
蔷薇看着凉冰那双充满了“真诚”与“期待”的眼睛,脑海中闪过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那些启发性的谈话,那些共同面对的危险,那些深夜的倾诉……她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
沉默,如同沉重的夜幕,笼罩着两人。
良久,蔷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好。我跟你去。”
凉冰的嘴角,在蔷薇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了一抹真正属于恶魔之王的、冰冷而绚丽的笑容。
蛛网已成,猎物深陷。 2016年10月结束,一场真正考验杜蔷薇意志与命运的风暴,即将在未来,随着这次危险的同行,猛烈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