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羽墨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叹了口气，咖啡已经续到第三杯，杯底的残渣沉淀出苦涩的形状。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依旧没有天宇的消息，最后一条停留在中午：“下午有个紧急会议，可能要加班。”
已经七点了。
她点开和天宇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的文字攒了满满一屏：“会议结束了吗？”“下雨了，带伞了吗？”“要不要我等你一起吃饭？”最终都化作沉默，怕打扰他工作。可心里的担忧像雨后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整个胸腔。
天宇从不是不回消息的人。他们约定过，再忙也会抽空报个平安，哪怕只是个“忙”字。羽墨想起早上出门时，他帮她把围巾系得严严实实，说“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做你爱吃的番茄牛腩”，当时阳光正好，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
雨势渐大，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水彩。羽墨刷着朋友圈，看到天宇公司的同事发了条动态，定位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配文是“加班餐居然有小龙虾，值了”，发布时间是半小时前。
他明明已经结束会议了，为什么不回消息？
羽墨的手指开始发凉，各种糟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是开会时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路上遇到了意外？她甚至点开了本地新闻，手指颤抖着划过一条条社会新闻，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拨通天宇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羽墨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抓起伞就往外冲，前台拦住她：“羽墨姐，设计稿还没保存呢！”
“不管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冰凉刺骨。
出租车在雨幕中穿梭，羽墨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一遍遍地拨打天宇的电话，听筒里始终是那个机械的女声。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里晕开，像一颗颗模糊的泪滴。
到天宇公司楼下时，雨稍微小了些。写字楼的灯亮了大半，她冲进大厅，保安拦住她：“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天宇！设计部的天宇！”羽墨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发颤，“他还在公司吗？”
保安查了下登记：“设计部的天宇先生？他半小时前就离开了。”
离开？那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关机？
羽墨站在大厅的旋转门旁，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她看着水洼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伞面上，和雨声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口冲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手里攥着个没电的手机，正是天宇。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羽墨，眼睛瞬间睁大，快步跑过来，声音里满是惊慌：“墨墨？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
羽墨看着他，所有的担忧、恐惧、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举起伞就往他身上砸去，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关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雨伞的伞骨撞到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天宇没有躲，只是任由她打着，伸手想抱她，却被她甩开。“我手机没电了，”他的声音带着急喘，还有点无措，“会议结束后临时加了个修改方案，忙到刚才才发现手机关机，刚想借同事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就看到你……”
“手机没电不会借别人的吗？”羽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以为你出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天宇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浓浓的愧疚，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想到手机没电的，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他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雨水湿气，羽墨裹紧外套，心里的火气慢慢降了下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委屈。她吸了吸鼻子，别过头不去看他，肩膀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天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玻璃：“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别吓自己了，嗯？”
大厅里的保安和来往的同事都好奇地看着他们，羽墨把头埋在他怀里，脸红得发烫，却还是没松开抱着他的手。雨还在下，可怀里的温度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方案改完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问。
“嗯，改完了。”天宇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提前完成工作，买你爱吃的那家糖炒栗子接你下班，结果……”他举了举手里的空手机，“手机没电，栗子也没买成。”
羽墨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暖。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额角贴着块创可贴，沾着点雨水。“你受伤了？”
“哦，刚才跑太快，撞到电梯门了，没事。”天宇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们回家吧，我给你做番茄牛腩，补偿你。”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出租车里很安静，天宇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无声地道歉。
“以后……”羽墨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哑，“如果要加班，或者手机快没电了，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哪怕发个消息说‘手机快没电，晚点联系’也行。”
“好。”天宇重重地点头，眼里的认真藏不住，“我明天就买个充电宝放包里，保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以后不管什么情况，只要不能及时回消息，一定提前告诉你，绝不让你再担心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可以定个‘紧急预案’，比如我没回消息超过两小时，你就打我同事电话；如果我加班，每三小时给你报个平安……”
羽墨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规划，心里的最后一点疙瘩也解开了。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粗心忘了手机电量，可这份粗心带来的误会，却让她明白，原来在自己心里，他早已重要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回到家，天宇先去给手机充电，然后一头扎进厨房，系着围裙忙碌的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踏实。羽墨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地洗番茄，忽然觉得，这场因为加班引发的误会，虽然让人心惊胆战，却也像块试金石，让他们更清楚地看到了彼此的在意。
“汤好了！”天宇端着砂锅出来，番茄牛腩的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他给羽墨盛了满满一碗，上面漂着她爱吃的香菜，“快尝尝，补补。”
羽墨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滚烫的汤，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看着天宇期待的眼神，忽然笑了：“其实……你手机没电的时候，有没有担心我会着急？”
“当然担心了，”天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改完方案就拼命往回跑，就想快点告诉你我没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冒着热气的砂锅上，也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羽墨忽然明白，感情里的安全感，从来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像这样，在一次次误会和沟通里，慢慢建立起来的约定——你告诉我你的行踪，我安心等你回来；你体谅我的担心，我理解你的忙碌。
就像此刻碗里的番茄牛腩，需要慢慢熬煮，才能入味；彼此的心意，也需要在这些细碎的约定里，慢慢沉淀，才能安稳。
“对了，”天宇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小袋子，里面是几颗被压扁的糖炒栗子，“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的，虽然有点凉了，你尝尝？”
羽墨拿起一颗，剥开壳，栗子的甜混着番茄牛腩的香，在舌尖化开。她看着天宇眼里的紧张，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担心，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