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铺的敲山震虎,果然让赵千总如坐针毡。连夜派出的信使,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而接下来的几天,塔山铺的防务明显“加强”了,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紧张和戒备,却更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内部的清算。我知道,赵千总背后的主子,要么是暂时按兵不动,要么就是在酝酿更狠辣的反击。
我不能干等。骆养性的催促密信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王体乾余孽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我必须主动出击,在风暴来临前,抓到更致命的筹码。
我将目标再次锁定在辽河河套那条线上。赵千总这条线暂时僵住,但货物运输不会停。那些“可疑商队”既然能通过塔山铺,必然还有其他隐秘路线。我决定,亲自去当一回“剪径的边军”,劫一支商队,看看能捞出什么货色!
这一次,我谁也没带,真正的单枪匹马。我从塔山铺军需库里“借”了一套半旧的边军号褂和皮盔,脸上涂了些锅底灰,再配上刻意改变的粗哑嗓音和跋扈举止,活脱脱一个兵痞模样。“血饕餮” 用布条缠裹背在身后,“血刀” 则插在腰间的旧皮鞘里,马背上悬着那杆长枪。我甚至故意让枪尖沾了些泥泞,显得更加落魄和凶悍。
选了一个阴沉的午后,我骑着马,沿着辽河支流一条荒废的古道缓缓而行。这里远离主道,地势起伏,芦苇丛生,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我像一头孤独的狼,耐心等待着猎物出现。
运气不错。潜伏到第二天傍晚,远处传来了车轮碾过冻土的辘辘声和马蹄声。我精神一振,悄无声息地潜到一处高坡后,向下望去。只见一支约十余人的商队正缓缓行来,三辆大车,货物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护卫的骑手个个精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绝非寻常商旅。
就是他们了!我深吸一口气,血刀经内力缓缓运转,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耐心等他们行到一处狭窄的河湾拐角,前后视线都被芦苇遮挡时,我猛地一踢马腹,战马长嘶一声,从坡后狂冲而下!
“站住!干什么的!”我扯着嗓子,用半生不熟的辽东土话厉声喝道,同时长枪一横,拦住了去路,活脱脱一个拦路索贿的边兵模样。
商队顿时一阵骚动。护卫们立刻拔出兵刃,围拢过来,为首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汉子策马向前,拱手道:“这位军爷,我等是正经行商,前往广宁贩货,有路引文书在此。”他嘴上客气,手却按在刀柄上,眼神冰冷。
“路引?”我嗤笑一声,用枪尖挑开油布一角,露出下面沉甸甸的木箱,“贩的什么货?打开查验!”我故意蛮横无理。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军爷,这不合规矩吧?箱内皆是绸缎瓷器,碰坏了可赔不起。”
“少废话!”我眼睛一瞪,演技十足,“前几日有匪徒劫了军资,老子奉命盘查所有过往车辆!再啰嗦,把你们当奸细抓回大营!”说着,我作势就要用枪去撬箱子。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那中年汉子眼中杀机暴涨,厉喝一声:“动手!一个不留!”
周围护卫闻声,立刻挥刀扑上!刀光霍霍,直取我要害!果然不是善类!反应如此激烈,分明是做贼心虚!
我早有准备!龙转身步法展开,身形如鬼魅般从马背上滑下,避开劈来的刀锋,反手血刀已然出鞘!一道暗红色的血光闪过!
“噗嗤!”
冲在最前的一名护卫咽喉中刀,鲜血狂喷,栽下马来!
“点子扎手!结阵!”中年汉子又惊又怒,指挥手下围拢。这些人训练有素,立刻结成一个小型战阵,刀光连绵,将我困在中央。
但我岂是寻常兵痞?血刀刀法全力施展开来,狠、辣、诡、疾!刀光如同血色风暴,在人群中穿梭!每一刀都带着血刀经霸道的阴寒内力,中者无不经脉凝滞,非死即伤!惨叫声接连响起,不断有人倒下。
那中年汉子越打越是心惊,他看出我的刀法绝非边军所有,更像是江湖上罕见的魔道功夫!他虚晃一刀,拨马就想逃!
想跑?我冷哼一声,踢起地上一柄钢刀,灌注内力,猛地掷出!钢刀如流星般追上,“铎”的一声,深深钉入他坐骑的后臀!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那汉子掀下马来!
我身形如电,扑到他面前,血刀已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杀气刺骨。
“好汉饶命!饶命!”那汉子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货……货物都给你!只求饶我一命!”
“说!你们是什么人?运送何物?受谁指使?”我压低声音,逼问道。
“我……我们是……是永盛货栈的……运送的是……是乌银和一批……一批要紧的药材……”汉子哆哆嗦嗦地道。
乌银!果然!我心中一震,继续逼问:“药材?什么药材?送往何处?给谁?”
“是……是辽东督师行辕!给……给孙督师麾下的……一位姓陈的医官……”汉子脱口而出。
辽东督师行辕?孙承宗的人?我脑中轰的一声!王体乾的乌银,竟然要送往明军最高统帅部?这怎么可能?!是这汉子胡说八道,还是……这其中有着惊天阴谋?
我强压震惊,刀锋又进一分,鲜血渗出:“胡说!督师行辕怎会收你们的黑货?!”
“千真万确啊好汉!”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有……有令牌和密信为证!就在……就在领头那辆车的暗格里!是……是京里一位大人物安排的线路……具体是谁,小的真不知道啊!”
京里的大人物?王体乾?还是……另有其人?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如果这是真的,那牵扯就太大了!这已不是简单的走私,而是可能通敌叛国的重罪!
我立刻押着那汉子,来到领头马车旁,按照他的指点,果然在座位下的暗格中,找到了一个紫檀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一面刻有“督师行军司马”字样的铜牌,以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我没有立刻拆信,而是将木盒紧紧攥在手中。这东西,是烫手的山芋,也是保命的符咒!它可能指向一个惊天秘密,也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我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汉子,又看了看远处闻声可能赶来的巡边队伍,心念电转。留下活口,风险太大。但杀了他,线索就断了。
最终,杀伐果断的性子占了上风。我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将现场伪装成遭遇马匪劫掠的样子,取走了木盒和部分乌银作为“证据”,迅速骑马消失在暮色之中。
回到藏身的秘密据点,我点燃油灯,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密信。信上的内容,让我的脊梁骨阵阵发凉……信中的措辞和暗示,竟然隐隐指向了骆养性在北镇抚司的一位副手,而那位副手,正是此次派我来辽东的经手人之一!
难道……骆养性身边也有王体乾的人?或者……这根本就是骆养性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让我来查案,实则是在利用我清除异己,甚至……把我当作替罪羊?
我握着那封密信和那块铜牌,坐在黑暗中,浑身冰冷。本以为钓到了一条大鱼,没想到,却可能扯出了一张笼罩在自己头顶的、更大的网。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