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外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广宁城北门便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我蜷缩在流民堆里,看似还在沉睡,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住了城门洞。果然,没过多久,一队人马便簇拥着三辆满载货物的大车,鱼贯而出。正是那伙“山西皮货商”!
他们约莫十五六人,护卫们个个膀大腰圆,眼神锐利,骑术精湛,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刃。车队行进间悄无声息,纪律严明,绝非寻常商旅。领头的是个面色焦黄、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眼神阴鸷,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我心中冷笑,这般做派,说是皮货商,鬼才信!我悄无声息地起身,混入早起出城谋生的流民队伍,远远地缀了上去。
我不能在城外平原动手,目标太大,容易被人撞见。我必须等他们进入地形复杂的区域。根据马瘸子透露的只言片语和我的判断,他们很可能要走那条通往塔山铺西北方向、人迹罕至的黑风峪古道。那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我凭借超卓的轻功和对地形的熟悉,远远地绕着山路并行,始终将车队保持在视线之内。果然,他们出了广宁不到二十里,便拐上了一条通往黑风峪的岔路。
我心中一定,加快脚步,提前赶到黑风峪中段一处名为“一线天”的险要地段。这里两侧是陡峭的石壁,中间通道仅容一辆大车通过,且有一个急弯,视野极差。我如同猿猴般攀上右侧石壁,找了一处灌木丛生的凹陷处潜伏下来,将血刀抽出,横于膝上,血饕餮也调整到最顺手的位置。我撕下一条衣襟,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睛。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我的心跳平稳,内力缓缓流转,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毒蛇。
约莫半个时辰后,下方终于传来了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和马蹄声。车队来了!我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缝隙向下望去。领头的中年人率先骑马转过弯道,警惕地看了看前方,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打了个手势,车队继续前行。
就是现在!
当第一辆大车完全进入我的攻击范围,而最后一辆车还未转过弯道的瞬间,我动了!身形如同苍鹰搏兔,从数丈高的石壁上猛扑而下!人在半空,血刀已然挥出,一道暗红色的匹练直取车队中间那名山羊胡中年人!擒贼先擒王!
“敌袭!”那中年人反应极快,惊骇之下,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险险避开了这夺命一刀!但他身后的护卫就没那么幸运了,刀光闪过,一名护卫连人带马被劈翻在地,鲜血溅了中年人一身!
“结阵!保护货物!”中年人厉声大喝,声音尖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护卫们训练有素,虽惊不乱,立刻拔出兵刃,向我围拢过来,刀光霍霍,杀气腾腾。
我落地一个翻滚,卸去下坠之力,血刀舞动,化作一团血色光幕,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血刀刀法的狠辣诡谲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我根本不与他们硬拼,身形如同鬼魅,在人群中穿梭,刀光专走偏锋,削腕、刺喉、撩阴,招招致命,狠毒异常!我要让他们确信,来袭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积年悍匪!
“噗嗤!啊!”
刀锋划过,又一名护卫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点子扎手!用弩!”有人惊呼。
几声机括响,数支弩箭破空射来!我早有防备,龙转身步法展开,身形如烟般飘忽,弩箭尽数落空,钉在石壁上嗡嗡作响。
趁此间隙,我猛地扑向第二辆大车,血刀狠狠劈向盖车的油布!刺啦一声,油布撕裂,露出下面并非皮货,而是一个个码放整齐的木箱!我挥刀劈开一个箱盖,里面赫然是乌黑色的乌银锭!
“果然是你们!”我沙哑着嗓子低吼,声音充满了“贪婪”和“狂喜”,演技十足。
那山羊胡中年人见状,眼睛都红了,嘶吼道:“杀了他!绝不能让他跑了!”
护卫们更加疯狂地扑来。我且战且退,利用狭窄的地形和车辆作为掩护,血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我故意将战场引向车队后方,制造混乱。混战中,我瞅准一个空档,猛地撞向最后一辆大车的车夫,将其撞飞,同时反手一刀割断了套马的绳索!受惊的马匹嘶鸣着乱窜,将整个车队后路搅得大乱!
趁此机会,我猛地冲向那个山羊胡中年人。他武功不弱,拔出一柄细剑迎战,剑法刁钻狠辣。但我血刀经内力雄浑,刀势沉重,几招硬拼下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剑法散乱。我卖个破绽,诱他挺剑直刺,随即身形一矮,血刀贴地扫出,正是血刀刀法中的一招“血染黄沙”!
“咔嚓!”
刀锋过处,他坐骑的前腿应声而断!战马惨嘶倒地,将那中年人狠狠摔下马来!不等他起身,我的血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杀气刺骨。
“好汉饶命!货……货物你都拿走!只求饶我一命!”中年人面如土色,颤声求饶。
“说!你们是什么人?货物运往何处?受谁指使?”我压低声音,逼问道,模仿着江湖黑话。
“我……我们是……是京里永盛号的人……乌银是……是运往塔山铺赵千总那里……再由他安排送去……送去……”他眼神闪烁,似乎不敢说下去。
“送去哪儿?!”我刀锋一紧,鲜血渗出。
“送去……辽河对岸!给……给大金的使者!”他闭着眼,绝望地喊了出来。
大金!果然是通敌!我心中巨震,但脸上却露出“狂喜”和“贪婪”之色:“哈哈哈!好!好一桩大买卖!这趟没白来!”我继续逼问:“凭证呢?交接的凭证在哪儿?!”
“在……在我怀里……一个油布包……”中年人哆哆嗦嗦地道。
我一手持刀架着他,一手迅速在他怀里摸索,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油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雕刻着飞蛾图案的玉佩,以及一封火漆密封的羊皮信!
拿到东西,我心中杀机顿起。此人绝不能留!但就在我手腕将要用力之际,峡谷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官兵来了!”有护卫惊呼道。
是巡边的队伍被这里的厮杀惊动了!我心中一惊,不能再耽搁了!我猛地一记手刀将那中年人打晕,也顾不上检查货物,将油布包往怀里一塞,身形一闪,便如同狸猫般窜入旁边的密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传来官兵的呵斥声和零星的打斗声,想必是那些幸存的护卫在与官兵纠缠。我头也不回,在林中全力奔逃,直到确信彻底安全,才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地喘息起来。
掏出那个油布包,我看着那半块飞蛾玉佩和那封密信,手心全是冷汗。劫掠成功了,但我钓到的鱼,却大得超乎想象!通敌!这已不是简单的走私,而是叛国重罪!而且牵扯到了塔山铺的赵千总,甚至可能指向更高的层面!
这封信,是比乌银更烫手的山芋!我必须尽快弄清里面的内容,然后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是继续伪装成劫匪,暗中调查?还是……冒险将证据送出去?
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握着那封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信,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