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上桌的时候，梁回舟还拿着筷子拜了拜，言语激动，“我的娘！我终于吃到像样的饭了！”
“你们吃的很差？”秦巧梅问，随后夹了一口马齿苋，好香。
今天的马齿苋比上次凉拌的好吃。
梁回舟三下两下一个馒头进肚，差点噎住。
还是一旁江天递上来一缸水，才让梁回舟就着水把馒头咽下去。
“何止是差，连热乎饭都吃不上一口。”
生产队给盖的宿舍，一共就那么五口锅。
可等着吃饭的有几十个人。
他们只能按锅分成小队，然后把最初队里要求农户救济的10斤粮食合在一起，大家一起分配着吃。
每天还要安排一个人做饭，不然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但即使安排人做了，饭菜也难以下咽。
带过来的粮食多数不是萝卜就是土豆，就连苞米面都很少。
政府补下来的粮也少的可怜，还是沉粮。
而且他们这些刚出学校的知青哪会做什么饭。
尤其是大多数都不是本地人，根本吃不惯本地的食物。
最开始搬到集体宿舍的时候，天天都有人半夜哭，饿的哀嚎。
上工的时候又因为吃不饱饭，总有人晕倒。
还有人受不了这个苦想要自杀。
“有人发面蒸馒头，发了两斤，蒸出来的馒头比石头还要硬。”
梁回舟又咬了一口秦巧梅蒸着蓬松的馒头，眼泪差点流下来，“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我们这两个月除了带过去的那半只野鸡，几乎都没怎么沾过肉腥。”
“要是没有你给我俩的那把锁，我俩的鸡蛋都要被人偷走……”
梁回舟还想说些什么，嘴里被人塞进了一筷子的菜，“吃你的饭。”
江天很明显不想说知青的处境。
秦巧梅听完也有些意外，但不算没有心理准备。
毕竟知青下乡这些经历，她看过不少资料，只是没想到，那些资料还是保守了。
陆旷听他们俩人说，神情一直淡淡的，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巧梅有些奇怪，这人怎么今天还喝上酒了？
感同身受了？
陆旷感受到一旁的目光，声音淡淡的，“腿有点麻。”
喝点酒能麻痹一下。
秦巧梅知道了陆旷的意思，收回目光。
梁回舟说的挺多，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一旁江天的心情，他放下碗，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
说不难熬是假的。
“姐夫，我也想喝点。”江天索性问陆旷要酒。
陆旷点了下头，给江天倒了一两，一旁的梁回舟见状不干了。
他也要喝。
最后就是，两个人虽然喝的不多，但因为都是第一次，喝的还是散篓子，成功全醉了。
江天醉酒乖乖的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玉米面馒头。
而梁回舟，借着酒意上头，红了眼眶，将刚刚想说却未曾说出的话宣之于口。
“秦姐，姐夫，对不起。”
“借、借钱的事，对不起。”
本来好好的关系，因为他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产生隔阂。
没了江天阻拦，梁回舟嘴没了把门的，“我表妹，知道吧，张灵、她、怀孕了。”
“我想借钱去黑市买药给她打胎……”
说到这梁回舟一脸稚气的脸上涌现出自嘲，“结果、她说嫁人能过好日子……”
“我好不容易给她把药弄来了，她转头就嫁给那个混蛋……”
后面再说什么，秦巧梅没听清，大概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梁回舟一脸放松，不再强撑着精神，直接脸朝桌子趴下了。
她根本没把梁回舟借钱的事放在心上，她拒绝了，自然也不会想那么多。
就算当初梁回舟说实话，她也不会借。
秦巧梅垂下眼，张灵不管嫁还是不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跟她也没关系。
“还吃吗？”梁回舟和江天都放下了筷子，她转头问陆旷。
陆旷一点没醉，他摇头，“吃饱了。”
两个人合力把梁回舟挪到了炕梢，让梁回舟躺下睡。
“你也歇歇。”秦巧梅转头对江天说，江天整个人有些懵，栽栽晃晃爬到梁回舟旁也一脑袋栽了下去。
秦巧梅这才发现这俩人连鞋都没脱。
男人比秦巧梅快一步，扒掉了两人的鞋，“湿透了。”
“放炕头吧。”秦巧梅看了一眼，把炕席掀起来一角，“你也歇会吧，我去收拾碗筷。”
今儿做饭烧的柴火多，炕热热的。
陆旷已经下地了，”睡不着。“
他帮秦巧梅把饭菜收进厨房，自己就坐在门槛上接着弄手头上的东西。
本来就已经快要完工了，但梁回舟一打岔，陆旷线先弄的十字锁。
吃过饭后陆旷把剩下的弄好。
托陆旷的福，她现在认识了不少木匠的家伙事。
秦巧梅看了一眼，知道陆旷做的是一把小截锯。
因为把拐子头腰都度截掉，还有个称呼叫，‘偏脸子’。
一般用来截小料和榫头的断肩。
秦巧梅记得陆旷之前用的是大的，这次弄得比较小。
她猜应该是打算随身携带。
毕竟大的有差不多六七十厘米，来回拿着不太方便。
陆旷弄好的时候，雨正好也停了。
隔壁的房门不大一会就打开了。
是李桂香开门通风换气。
正好看见门槛坐着的陆旷，她大喊，“陆旷，你媳妇呢？”
“在屋里。”
“那正好，你把她叫出来，我找她有事。”
不用陆旷叫，秦巧梅已经听见李桂香的声音了。
她家又没有关门。
“怎么了？”门框不算大，她从陆旷身边迈过去，大腿还不小心擦了一下陆旷的肩膀。
“我家杜超早上回来的时候说看见小李家门前停了辆马车，估摸着小李回来了。”
这么快？
“咱俩赶明儿有时候去下奶啊？”
这时候生孩子村里关系只要过得去的，都有给下奶一说。
“行。”秦巧梅点头。
那边李桂香接着问，“你拿啥去，咱俩整一样的呗。”
现在这时候没什么荤腥，产妇生完孩子一般都杀自己家的鸡补充营养，下奶一般拿的也都是鸡蛋。
也有给钱的。
她和陆旷来二队，还没有走过人情，陆旷这边没亲人，唯一算得上长辈的赵正章还调走了。
秦家那边要是没给她信儿的，她也没去。
她还真摸不准这时候下奶要拿多少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