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的冬日午后，阳光难得慷慨，透过明净的窗棂，在郡守府的书房内洒下大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飘散着墨香与淡淡的炭火气，却已不似北地那般干燥凛冽。
刘备端坐主位，虽是在家休憩，身上仍是一袭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只是卸去了甲胄，显得多了几分居家的闲适。下首，陈登、糜竺、简雍等人分坐左右。案几上堆叠着来自青州、幽州、冀州北部、乃至江夏、兖州的部分简报与文书。
“主公，青州与徐州今岁秋粮入库已毕，较去年增两成，新垦荒地亦初见成效，同时各郡县已开始收储余粮，以备不时。”糜竺最先汇报，他掌管钱粮度支，虽是刘备舅兄，但公事上一丝不苟，账目清晰。
“善。”刘备点头，“粮为命脉，不可不察。尤其是新附之幽冀各郡，今冬明春，恐有流民或粮荒，青徐之粮，需做好调拨预案，具体可与公与、元皓先生协调。”
“是。”糜竺记下。
陈登接着道：“主公，徐州各郡县吏治考核已近尾声，依照《青州律令》及《为政纲要》，黜陟了一批庸惰贪墨之吏，擢升了些许干才。东海、下邳等地新设的‘劝学堂’及‘匠作学堂’，生员渐满，尤其是匠作学堂，所出之改良农具、织机，颇受百姓欢迎。只是……教授匠艺的师傅，仍嫌不足。”
刘备沉吟：“师傅之事，可令九州商社与神工营协助，重金聘请各地巧匠，或选派伶俐子弟，随商队至荆州、益州等地，学习异地技艺。学问技艺，当博采众长。此事宪和可多费心。”
简雍拱手应下：“雍必尽力。”
陈登继续：“还有一事。近日江夏有数批商船抵达朐县，除了例行贸易，似有打探消息之意。其领头者，乃鲁肃之从弟，言语间对主公河北战事甚为关切，亦问及……孙小姐归途是否平安。”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鲁肃是孙权心腹，其从弟前来，打探消息是假，观察刘备对孙尚香态度、以及刘备集团战后动向是真。他淡然道：“江夏商旅，依例接待即可，不必特意关照，也不必刻意回避。至于孙小姐之事，她已平安返回江夏，此乃家事，不必与外人所道。”
“明白。”陈登领会。
简雍负责的部分较为琐碎，主要是各地民情上报、驿站传递、以及部分与外界的礼节性文书往来。他条理清晰地汇报完毕，最后补充道：“对了主公，前日收到幽州翼德将军来信，言及塞外乌桓近来似有小股部落南下劫掠边境，已被张辽将军击退。翼德将军请示，是否要加以惩戒，或加强边塞巡防。”
“乌桓……”刘备指尖轻敲案几，“袁绍在时，曾加以笼络利用。今袁绍败亡，其见北疆易主，或存试探之心。传信翼德与文远、公明等将，加强巡防，示以兵威即可，不必深入草原大动干戈。眼下重心仍在整合内部，稳定冀幽。但若其不识好歹，屡屡犯边，则择其一部，雷霆击之，以儆效尤。”
“是。”
公务议定，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书房染成一片暖金色。陈登、糜竺、简雍起身告退。刘备也觉有些疲惫，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想到今日还未好好与家人相聚，心中便生出一股暖意与期待。
想到糜贞那娇俏活泼、有时又带着点小脾气的模样，刘备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他整了整衣袍，信步走出书房，穿过几道回廊，往糜贞所居的院落而去。
刘备刚踏入院门，便见糜贞的贴身侍女正从屋内出来，见到刘备，连忙敛衽行礼，神色却有些古怪。
“夫人可在？”刘备问道。
小莲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回……回主公，夫人在屋内……不过……”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夫人说……今日晚膳……未曾为主公准备，请主公……去甘夫人或蔡夫人处用膳。”
刘备一愣。未曾准备晚膳？这倒是稀罕。以糜贞的性子和他归家第二日，怎会如此？他微微挑眉，看向屋内。门窗紧闭，听不见什么动静。
他心中一动，想起今晨的孟浪，以及糜贞白日里还要哺育幼子刘皓……莫非是累了？
他正要再问，却见甘棠院中的侍女也匆匆走来，见到刘备，亦是行礼，禀报道：“主公，甘夫人让奴婢传话，说……说今晚小厨房未曾备下主公的饭食，请主公去糜夫人或蔡夫人院里用膳。”
刘备：“……”
刘备站在院中，看着两个低头不语的侍女，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和透出灯火的窗户，一时哭笑不得。这几个女子，倒是默契，将他“踢”来“踢”去。不过，这其中的体贴、醋意、与小小的算计交织在一起，反而让他觉得有种寻常人家的鲜活趣味，冲淡了政务带来的沉闷。
他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也罢，既然甘棠有意安排，糜贞或许真需休息，那便去蔡琰那里吧。昭姬性情清冷含蓄，不似糜贞外露，也不知她这几日如何。
想到这里，刘备不再犹豫，转身向蔡琰的居所行去。身后，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各自回院复命去了。
蔡琰喜静，不喜太多人打扰，院中仆役也少。刘备走近时，只见正屋窗户透着柔和的烛光，隐约有轻轻的、哼唱摇篮曲般的声音传出，随即又静了下去。
侍女见刘备到来，欲要通传，刘备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前，恰好听见里面蔡琰轻柔的声音：“乳母，渊儿睡了，抱去隔壁暖阁吧，仔细些。”
“是，夫人。”乳母低声应道。
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和门扉开合的声响。刘备这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何人？”蔡琰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警觉。
“是我。”刘备应道。
屋内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拉开，蔡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显然刚安顿好孩子，未来得及整理，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颜色素净的藕荷色交领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淡青色半臂，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着，几缕发丝垂落颊边。烛光映照下，她面容清丽依旧，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抚育婴儿的疲惫，以及见到刘备突然到来的些许意外与无措。
“夫君？”她唤了一声，侧身让开，“快请进。妾身不知夫君此时过来，未曾远迎……”她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似乎觉得有些失礼。
“无妨，自家人，何须这些虚礼。”刘备走进屋内，顺手带上门。屋内温暖，陈设简洁雅致，书卷气浓厚，靠墙的书架上堆满了竹简和纸册，临窗的案几上还摊开着一卷未抄完的乐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药香，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的奶香气。
蔡琰见刘备目光扫过屋内，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乱……渊儿方才闹觉，刚喂完奶睡下。”她说着，走到桌边，想为刘备倒茶，却发现茶壶已空，“夫君稍坐，妾身让人换壶热茶来。”
“不急。”刘备拦住她，目光落在她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温声道，“琰儿，辛苦了。用过晚膳了么？”
蔡琰摇摇头：“还未。本想等渊儿睡安稳了再用。”她看向刘备，“夫君可曾用过？若未用，不如在妾身这里……”她话未说完，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揶揄的弧度，“莫非……甘姐姐与糜姐姐那边，都未曾备下夫君的饭食？”
她聪慧过人，从刘备这个时辰独自过来，又如此发问，稍一联想，便猜到了大概。
刘备被她点破，也不尴尬，反而顺势作出几分委屈无奈的样子，叹道：“琰儿明鉴。为夫忙碌一日，腹中空空，回到后院，却接连被‘拒之门外’，无人收留。眼下是饥肠辘辘，只能来琰儿这里，看看能否讨得一口饭吃，填饱肚子了。” 他说着，还故意摸了摸腹部，眼神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看向蔡琰。
蔡琰被他这番作态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忙又掩住口，眼中笑意却漾开了，冲淡了眉宇间的清冷。“夫君快别这般作态，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姐妹几个合起伙来，故意难为夫君似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门外，唤来侍女，低声吩咐准备两人份的、清淡可口的晚膳，并特意叮嘱熬一锅热粥。
吩咐完毕，她回身走到刘备身边，见他已自行在案几旁的坐席上坐下，正随手翻看她未抄完的乐谱。烛光下，他侧脸线条刚毅，却因居家的氛围而显得柔和许多。蔡琰心中微软，拿起桌上的茶壶：“妾身先去沏茶。”
“有劳琰儿。”刘备放下乐谱，抬头看她。见她步履轻盈地走向小炉，身姿窈窕，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与为人母后增添的温柔风韵，与甘棠的端庄温婉、糜贞的娇俏活泼皆不相同，别有动人之处。
很快，简单的晚膳送了进来。几样清爽小菜，一碟蒸鱼，两碗熬得香糯的白粥，还有一碟蔡琰平日喜欢的江南点心。菜式不算丰盛，却颇精致，显然是用了心的。
蔡琰亲手为刘备盛好粥，又将筷子递到他手中。“夫君请用。仓促准备，比不得甘姐姐那边周全，夫君莫怪。”
“已经很好了。”刘备接过，看着碗中热气腾腾、米粒晶莹的粥，心中暖意融融。他并非真在意吃食，而是这份家常的、被妻子照料的感觉。“谢谢琰儿。”
两人安静地用着晚膳。蔡琰吃相优雅斯文，细嚼慢咽，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刘备虽饿，但也放慢了速度，时不时为她夹一箸菜。简单的动作，却透着寻常夫妻的默契与温情。
“渊儿近来可好？夜里还闹吗？”刘备问道，想起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比前些日子好多了。”蔡琰答道，语气轻柔，“只是有时白日睡得多，夜里便精神些。乳母很尽心，妾身倒也省力不少。只是……这孩子似乎比禅儿小时候更敏感些，稍有声响便会惊醒，需得格外小心。”
“辛苦你了。”刘备看着她眼下的淡淡青影，知道照顾婴儿最是耗神，尤其蔡琰身子不算强健，又心细如发，定然更加劳累。
用罢晚膳，侍女悄然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碟桌案，又为二人换上了热茶，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房门掩好。
屋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茶香袅袅，驱散了饭菜的气息。
刘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对面正在低头整理衣袖的蔡琰身上。昏黄的烛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低垂的脖颈白皙修长，神情专注而宁静。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发凉的纤手。
蔡琰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却没有抽回，只是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琰儿，”刘备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些日子，我常在外征战，家里大小事务，孩子们的教育照料，都压在你们肩上。尤其是你，身子本就不比棠儿和贞儿强健，还要抚育渊儿，抄录整理书籍乐谱……辛苦你了。”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那温度仿佛一直熨帖到了心里。蔡琰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与愧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她摇了摇头，声音轻而坚定：“夫君言重了。妾身岂敢言辛苦？打理内宅，教养子女，本是妾身分内之事。夫君在外栉风沐雨，披坚执锐，为的是家国天下，才是真正的辛苦。妾身……只是时常挂念夫君安危，恨不能随侍左右，分忧解难。”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深埋心底的担忧终于得以流露。
刘备心中一热，手上微微用力，将她从坐席上轻轻拉起，揽入怀中。蔡琰先是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稳健有力的心跳，只觉得连日来的牵挂与疲惫，似乎都找到了安放的港湾。
“琰儿……”刘备低头，下颌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了淡淡墨香、药香和清甜奶香的气息。这味道不同于甘棠的温婉、糜贞的明媚，却同样让他心安，更勾起一种别样的怜惜与渴望。“我回来了。这些时日，有没有想我？”
怀中的人儿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更加柔软。蔡琰的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性子矜持清冷，不似糜贞那般能直接表达，此刻被如此直白地问及，只觉得羞意难当，心跳如擂鼓，那句“想”字在舌尖盘旋了许久，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夫君……”最终，她也只化作一声含着无尽羞意与情愫的、模糊的低唤，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欲语还休、羞怯难言的情态，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刘备心动。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给她。他不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密地拥住，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烛火在灯罩内静静地燃烧，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亲密无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空气中弥漫着温情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逐渐升温的暧昧。
良久，刘备稍稍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绯红的脸颊。烛光下，她清丽的容颜染上了胭脂色，眼眸因羞怯而水光潋滟，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红唇微抿，那副我见犹怜、却又隐含坚韧的模样，直看得刘备心头火起，爱意与欲望交织翻涌。
他不再犹豫，俯身，轻轻吹熄了桌案上那盏跳跃得最活跃的烛火。屋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剩下角落另一盏更小的灯，散发着朦胧而暧昧的光晕。
黑暗给了人勇气，也放大了感官。在光线变暗的刹那，刘备准确地捕捉到了蔡琰因惊讶而微启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上去。
“唔……”蔡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吟，旋即被淹没在汹涌而至的热吻中。
蔡琰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空白。唇上传来陌生而滚烫的触感，带着他独有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知。她僵在原地，双手无处安放，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然而，身体深处，那被压抑许久的思念与渴望，却如同被点燃的星火，悄然蔓延。
或许是因为黑暗的遮掩，或许是因为方才那一番温情脉脉的倾诉，蔡琰心中的羞涩与矜持，在这缠绵的吻中，渐渐融化。她生涩地、试探着，开始回应。舌尖怯怯地触碰他的，随即被他更热烈地缠绕。
感受到她的回应，刘备心中狂喜，吻得越发深入用力。他的大手从她脸颊滑落，抚上她纤细的脖颈，感受着那细腻肌肤下脉搏的急促跳动，然后顺着她单薄的脊背缓缓下滑，最后停留在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紧紧扣住，将她整个人更用力地按向自己。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蔡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坚硬与火热，以及……某处不容忽视的变化。她脸颊烫得吓人，身体阵阵发软，若非他揽着，几乎要站立不住。陌生的情潮在体内涌动，让她既慌乱又隐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