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们眼中的暴戾与杀意也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清明。
手中高举的刀枪不由自主地垂下,心中升起的竟是一丝对暴力的厌恶与对生命的敬畏。
就连那狂怒的军官,此刻也怔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命令,只觉得心头那灭佛法令常年灌输的仇恨与偏执,仿佛被一道清泉冲刷,松动、瓦解。
远处观望的百姓,更是觉得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似乎轻了一分,一种久违的、近乎本能的平和与安宁,悄然滋生。
这是玄奘以神通,破妄显真,助周围生灵直指本心,唤醒众生心中本具的善念。
玄奘步履不停,继续向前。
他所过之处,兵丁纷纷不由自主地让开道路,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再无一人敢于出手。
孙悟空跟在一旁,心中亦是震撼。
师父这手段,已非单纯的力量,而是触及了“道”与“理”的层面,润物无声,却又无可阻挡。
师徒二人便这般走进了灭法国都城,径直朝着那血光最盛、王权最浓的王宫方向而去。
沿途,越来越多的兵丁、官吏、百姓被惊动。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飞传:
“有和尚进城了!”
“不是偷偷摸摸,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守门的张将军和几十个弟兄,不知怎地,竟然没动手!”
“那和尚……那和尚念了句什么,我听着心里就……就不想动手了……”
“妖法!定是妖法!快去禀报国师!禀报大王!”
恐慌、惊异、好奇、茫然……种种情绪在都城蔓延。
那座笼罩全城的“灭法伪网”,随着玄奘的步步深入,开始剧烈地波动、震颤,仿佛感受到了天敌的降临。
终于,玄奘与孙悟空来到了王宫前的广场。
此刻,广场之上,早已兵马云集。
数千禁军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杀气腾腾,结成战阵。
更有数十名身穿黑袍、气息阴冷的修士散于阵中,显然是那国师一派的人物。
王宫城楼之上,一面巨大的“灭”字王旗猎猎作响。
旗下,一位身穿黑龙袍、头戴平天冠、面容阴鸷冷厉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大臣与一位黑袍老道的簇拥下,俯瞰着广场中央那两道孤零零的身影。
正是灭法国国王,与其国师。
“妖僧!”
灭法国国王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充满暴戾与杀意,借助某种阵法扩音,响彻广场。
“你竟敢擅闯朕之王都,以妖法惑乱军心!今日,定叫你来得去不得,与你那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同党一般,头颅悬于城楼,血祭我灭法国法度!”
九千九百九十六个?!
玄奘听此,心中了然,原来这国王,竟已杀了如此多的僧侣!
看来,距离其“杀万僧”的目标,只差四个了!
这已非简单的灭佛,而是近乎入了魔障,以杀戮为功业,以血煞铸就所谓呢灭法基础!
“阿弥陀佛。”
玄奘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国王那充满血丝与疯狂的眼睛。
“陛下所谓法度,是以杀戮铸就,以怨念为基,以扭曲龙气为引。此法非真法,乃妄法、邪法、魔道之法。以此法立国,上干天和,下损国运,百姓惶惶,社稷倾危。还望陛下,回头是岸!”
“放肆!”国王闻言,勃然大怒,此刻的状态简直如若疯魔。
“朕乃天子,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朕说灭佛,佛便当灭!朕说杀僧,僧便该杀!此乃天理!国师,给朕拿下此妖僧!朕要亲手剐了他,凑齐那万僧之数!”
“谨遵王命!”
那黑袍国师躬身领命,随即转身,一双三角眼阴冷地看向玄奘,声音嘶哑道:“金蝉子……果然是你。贫道在此等候多时了。”
玄奘听到这话,目光立刻转到了灭法国国王身旁的国师身上。
天眼通运转之下,他能明显看出此人体内法力驳杂,道基虚浮,显然非正统修士。
“你是……专门在等贫僧?看来背后亦是有所依靠了!就是不知是哪一位呢?”
玄奘缓缓开口,平静的语气像是在问其,也像是在猜测。
那国师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微变,随即冷笑道:“不愧是金蝉子,眼力倒毒。贫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你入了这‘万煞诛佛大阵’,便休想再出去!陛下,请启动大阵!”
国王闻言,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一方黑色玉玺之上。
那玉玺顿时爆发出滔天黑红色血光,与广场地面、四周建筑上早已铭刻好的无数诡异符文相呼应!
“轰隆隆!”
刹那间,整个广场,乃至整个灭法国都城的地面,都开始剧烈震颤!
无穷无尽的血煞之气从地底深处涌出,那是九千九百九十六名僧侣被斩杀后,魂魄不得超生、怨念被阵法强行拘禁、炼化而成的恐怖力量!
这些血煞怨气与天空中那扭曲的国运龙气、万民被迫遵从的“灭法意志”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座覆盖全城的恐怖大阵,万煞诛佛大阵!
大阵之内,佛光泯灭,佛法失效,一切与佛门相关的力量、气息、存在,都将受到千百倍的压制与侵蚀!
更有无数血煞怨灵显化,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化作实质的血色刀枪剑戟,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阵中央的玄奘与孙悟空绞杀而去!
与此同时,那数千禁军也在国师的指挥下,结阵冲锋,杀气与血煞混合,威势惊人。数十名黑袍修士更是各展邪法,阴雷毒火,秽气诅咒,铺天盖地。
一时间,玄奘与孙悟空仿佛陷入了血海地狱,被无穷的恶意与杀机彻底淹没!
“师父!”孙悟空怒吼,混沌魔猿战体就要显化,金箍棒就要出手。
“悟空,莫急。”
此时,玄奘的声音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他望着那漫天血煞,那无数扭曲哀嚎的僧魂怨灵,那疯狂狰狞的国王与国师,轻轻摇了摇头。
“妄法遮天,血煞迷心。可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