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儿听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比划着,激动得脸都红了:“妙啊!郎将!这法子太妙了!绝了!寻常甲胄防箭,就靠硬扛,死沉不说,遇上力气大的弓还是可能捅穿。”
“郎将这法子,是以柔克刚,借力化力啊!高!实在是高!”
他看着沈言的眼神,充满了近乎崇拜的敬佩,郎将不光会打仗、造杀敌的利器,连保命的家伙都能想出这么精巧又实用的法子!
“你也别光顾着叫好,”沈言摆摆手,脸色严肃起来,“想法是想法,做出来,做好,做到能用在弟兄们身上,那才是真本事。”
“这图纸上写的材料处理办法,每一步都是关键,火候差一点,效果可能就差一大截。尤其是这里——”
他指着图纸角落一行更小的注释,“我还有个想法,看能不能在中间那韧层里,做出些极小的、蜂窝一样的空隙来,就像马蜂窝那种结构。这样更能缓冲箭矢的冲击。”
“不过这个难度最大,你要多费心试验,不成也没关系,先以保证主体结构可靠为主。”
“蜂窝结构?”
李狗儿皱着眉琢磨了一下,眼睛越来越亮,“郎将的意思是……在藤片编织的时候故意留出均匀的小空?或者用薄木片做出格子再蒙布刷胶?这……这想法真神了!肯定更能卸力!狗儿一定想办法试试!”
“嗯,有想法就好,大胆试,但切记,稳妥第一。”
沈言点点头,对李狗儿的举一反三很满意。
“这东西,不是给我一个人做的,”
他语气郑重起来,“是给咱们鹰扬营的弟兄们做的,特别是将来要放出去当哨探、当尖兵的兄弟,那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多一层防护,多一条命。”
“你先把这几样材料备齐,按不同的搭配和厚度,试着做出几套样品来。”
“然后咱们找机会,用缴获的雪狼弓弩,实实在在地测试一下,看到底能防住多强的箭,效果如何。”
“是!郎将!狗儿明白!先做样品,实打实地测试!”
李狗儿重重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
“需要什么材料,直接去找军需官提,就说是鹰扬营特批的试制项目,我回头会跟他打招呼。”
“人手不够,从你营里挑两个手巧机灵的帮你打下手。”
沈言吩咐道,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狗儿,语气郑重地补充了一句:
“狗儿,这件‘护身甲’若能成功制出,验证有效,并配发到弟兄们身上,你便是立下了大功一件!我必亲自为你向侯爷请功!”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李狗儿耳边炸响。
“大功一件”!
郎将亲口承诺,还要亲自为他请功!
李狗儿浑身一震,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言,随即巨大的激动和责任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卒,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郎将如此看重和许诺!
“哎!谢谢郎将!谢谢郎将!”
李狗儿声音都带着颤音,眼圈更红了,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激动得语无伦次:
“郎将放心!狗儿……狗儿就是不吃不睡,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把这‘护身甲’给您……给咱们鹰扬营的弟兄们做得妥妥的!绝不负您的信任!这件事办不成,狗儿提头来见!”
他这誓言发得极重,显然是将沈言的话奉若纶音,当成了此生最重要的使命。
“起来起来,”沈言伸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结实的胳膊,“我要的是甲,可不是你的脑袋。用心去做,大胆尝试,我和全营弟兄的安危,可就部分系在你手上了。”
“是!是!狗儿明白!狗儿告退!”
李狗儿站起身,又郑重地行了个礼,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好图纸,像捧着传家宝似的紧紧搂在怀里,脚步有些发飘地退出了偏房。
一出门,凉爽的秋风一吹,他激荡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但眼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
郎将如此信任,还许下“大功一件”的承诺,他李狗儿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天大的事情办好!
看着李狗儿那充满干劲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言轻轻吐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简易版的“防箭衣”,是他结合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保命手段。
他深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未来要面对的,不仅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有“玄鹞”那种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给最前线的兄弟们多一层可靠的防护,也许关键时刻就能多救回几条命,也能为自己应对未来的暗流多争取一分主动。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校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天的训练景象,心里却琢磨起另一件要紧事。
那就是高度数的消毒用酒。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天了。
北境这天寒地冻的,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
伤口要是处理不好,化脓、发热,轻则残废,重则送命。
他太清楚消毒的重要性了。
高度数的蒸馏酒,就是眼下他能想到的、最现实有效的消毒剂。
可这事儿,难办!
首先,军营里明令禁止饮酒,怕耽误事,扰乱军纪。
你想大量搞酒,得有个过硬的理由,还得上面特批。
其次,也是最要命的——如果从零开始酿酒,需要大量粮食!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深冬,离开春还早,北境本就缺粮,大军云集,人吃马嚼都紧巴巴的。
在这种节骨眼上,你想用宝贵的粮食去酿酒?
哪怕是救命的理由,也容易被人说成是奢靡浪费、不顾大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沈言低声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框。
直接用军粮酿酒,想都别想。
看来,得另想办法。
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门外传来亲兵的声音:“郎将,苏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苏清月?她来得正好!
而且主动前来,想必有事。
沈言眼睛一亮。
“快请她进来。”
沈言转身说道。
门帘一掀,苏清月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外面罩着件狐裘斗篷,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沈公子。”
苏清月福了一礼,语气比之前稍显正式了些。
“苏小姐不必多礼,请坐。你说有要事相商?”
沈言请她坐下,直接问道。
苏清月点点头,神色略显凝重:“确实有事。我刚从祖父那传过来一个消息,觉得应该尽快告知沈公子。”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朝廷那边……对北境此次大捷,尤其是鹰嘴崖一战,虽有嘉奖,但也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