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和苏清月带着一队亲兵,快马加鞭赶到城外工坊时。
远远望去,原本那几间还算齐整的营房,此刻已是断壁残垣,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熏火燎味,混合着一种粮食和酒水被烧糊后的、令人心焦的怪异气味。
大部分明火已经被扑灭,但还有几处关键位置冒着滚滚浓烟,现场人影攒动,但秩序井然。
只见行军司马李岩正站在一处高地,脸上身上沾满烟灰,官袍下摆被烧焦了一块,声音嘶哑着指挥着最后的人手:
“一队!继续浇水,彻底浇透东边那堆木料,防止复燃!”
“二队!把伤员小心抬到阴凉处,军医!军医在哪里?优先处理烧伤!”
“三队!清点损失,抢救出来的物资集中堆放,派人看守!”
他的指挥有条不紊,让原本可能混乱的场面得到了有效控制。
看到沈言到来,李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愧疚,他快速对身边副手交代了几句,便大步朝着沈言走来。
沈言勒住马,目光扫过这片焦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苏清月跟在他身后,看到这番景象,也是俏脸发白,眼中满是痛惜。
李岩走到沈言马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低头,声音沙哑:
“末将李岩,护卫工坊不力,致使贼人潜入纵火,酿成重大损失!请郎将降罪!”
他头垂得很低,肩膀紧绷,显然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自责。
沈言跳下马,看着跪在面前的李岩,又看了看虽然惨烈但已被基本控制住的火场,心中明白,若非李岩临危不乱、指挥得当,损失恐怕会更大。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伸手托住李岩的胳膊:
“李司马,你先起来,把具体情况详细报我!”
李岩感受到沈言手上传来的力道,心中一热,更加愧疚,站了起来。
他不敢看沈言的眼睛,低着头,汇报起来:
“回郎将!火起于子时三刻左右,是从西侧堆放杂料和部分基酒的角落最先烧起来的。”
“来袭之敌约二十人,身手矫健,行事狠辣,像是专业的杀手死士。”
“他们利用夜色掩护,先以弩箭远程狙杀了哨塔上的弟兄,然后分作两股,一股与我巡逻守卫纠缠,另一股趁机潜入西侧纵火!”
“虽然郎将平日训练严苛,弟兄们反应迅速,拼死抵抗,但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目的明确,就是制造混乱和破坏。”
“激战持续约一刻钟,我方……阵亡三人,重伤五人,轻伤七人。毙敌两人,其余贼人见火势已起,便趁乱撤离,动作极快,未能追上。”
听完李岩的汇报,沈言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果然是调虎离山加趁火打劫!
好毒辣的连环计!
“阵亡弟兄的遗体妥善收敛,受伤的全力救治!抚恤从优!”
沈言沉声下令,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李司马,你临危不乱,指挥有功,保全了主厂房和大部分弟兄,功过相抵,不必过于自责!”
“末将明白!谢郎将!”
这时,一直在旁边清点物资的徐三和刘明德也赶紧跑了过来。
两人比李岩还要狼狈,徐三像个黑炭头,刘明德的官袍都快成破布条了。
徐三看到沈言,又是“噗通”跪下了,带着哭腔:“郎将!俺老徐对不起您啊!没看好家……”
刘明德也是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属下失职……”
“行了行了,都起来!”
沈言打断他们,语气不容置疑,“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老徐,你是管技术的,赶紧说,咱们的核心家当,蒸馏设备,还有酿出来的酒,损失到底有多大?”
徐三被沈言一吼,赶紧爬起来,用袖子抹了把黑乎乎的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汇报到:
“郎将,不幸中的万幸!贼人主要目标是西边的杂料库和临时堆放的一部分‘玉冰烧’基酒,烧掉了大概……大概三十多坛。”
“但主厂房和紧挨着的核心蒸馏区,还有存放已经蒸馏好的‘酒精’的地下小窖,因为弟兄们拼死保护,火没烧过去!”
“核心的铜釜、冷凝管这些大家伙,都保住了!就是……就是熏黑了些,收拾收拾还能用!”
听到这个消息,沈言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一些!
核心设备和最重要的“酒精”成品保住了!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意味着他的计划没有受到毁灭性打击,重建的根基还在!
沈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重重拍了拍徐三的肩膀,“老徐,你们保住的是咱们鹰扬营的未来!是无数弟兄们未来的救命药!这是大功一件!”
徐三听到郎将不但不怪罪,反而夸奖,激动得眼泪又出来了。
沈言转向李岩,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李司马,纵火现场保护好,仔细搜查,看看那些死了的贼人身上,还有纵火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哪怕是一根线头,一个特殊的脚印,都不能放过!”
“是!末将立刻去办!”
李岩领命,转身就去安排。
沈言又对徐三和刘明德说:
“老徐,老刘,你们也别愣着了,带着还能动的人,立刻开始清理现场,评估设备损坏程度,制定修复方案!需要什么材料、人手,直接报给我!”
“是!郎将!”
两人立刻打起精神,领命而去。
苏清月在一旁,看着沈言在短短时间内,从震怒到安抚,再到迅速做出清晰明确的部署。
将一场大祸后的混乱局面迅速稳定下来,并指明了重建和追查的方向,心中不禁暗暗佩服。
这份临危不乱的定力和高效的执行力,绝非寻常将领能有。
没想到那个‘懦弱的’四皇子竟有如此气魄,当你真正一飞冲天的时候,京城的那些人都将成为你的垫脚石。
沈言站在废墟前,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眼神冰冷。
玄鹞,你等着,这笔账,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