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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省纪委档案中心。
浓稠的夜色被窗外的霓虹切割成块,投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映照着诸成那张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脸。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刘明脸上挂着“温暖牌”笑容,那保温桶里的海鲜粥香气,此刻闻起来却像是裹着糖衣的砒霜味。
“诸书记,您看,王书记这份心意…”刘明还想再表演几句,眼睛却像装了磁铁,使劲往档案库深处王援朝他们刚刚抬过去的“垃圾箱”角落瞟。
“刘主任的心意,还有王书记的关怀,我们都收到了!暖胃!暖心!”诸成笑得比刘明还真诚,一把热情地攥住刘明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把他往门口方向带,“哎呀,你看这都后半夜了,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我们纪委真是过意不去!你早点回去休息,代我们向王书记致谢!改天案子忙完,我做东,请王书记吃饭!”
刘明手腕被捏得有点发麻,心里暗骂这姓诸的手劲儿真大,脸上还得挤出花儿来:“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就不打扰诸书记和同志们工作了?”他一边被诸成“热情”地送着往外挪步,一边不死心地回头张望,试图从那堆“垃圾”里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刘主任慢走!小王!送送刘主任!”诸成站在档案中心门口,声音洪亮,确保走廊里都能听见。直到刘明那不甘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冰封,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
“老王!”诸成猛地转身,声音低沉急促。
“在!”王援朝像头蛰伏的豹子,瞬间从档案架后面窜出来。
“刚才那几箱‘垃圾’!立刻转移!原件扫描加密上传特派组云端!物理卷宗马上转移至‘磐石’平台备用安全点!快!”诸成的语速快如爆豆,“刘明就是王守义放出来探路的狗!狗鼻子灵得很!他刚才看那箱子的眼神不对!王守义这条老狐狸,今晚绝对还有后手!他等不及了!”
王援朝浑身一凛:“明白!”他二话不说,招呼几个绝对可靠的纪委骨干,冲向角落,手脚麻利地将那几个装着“王主任铅笔批示”等致命证据的箱子快速打包,贴上封条,准备悄无声息地从秘密通道运走。档案中心的气氛瞬间从紧张转为临战状态!
就在这争分夺秒的当口!
轰——!!!
遥远的东方,滨海市郊某秘密基地方向,一声沉闷至极、如同巨大铁锤狠狠砸在地心深处的爆炸轰鸣隐隐传来!即便隔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和遥远的距离,档案中心的地面也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心悸般的震颤!
所有人动作瞬间僵住!
诸成脸色骤变!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那是基地的方向!账簿破解最后关头!
他几乎是同时感应到了玉琮徽章传来的、陈成(金鳞)意念信息的剧烈波动!那信息不再是清晰的指令,而是一片混乱、急促、带着强烈警报和巨大挫败感的能量洪流!
“警报!警报!强行逆向建模触发生物锁终极湮灭协议!液态金属氢外壳不可逆相变!账簿…账簿焚毁!重复:账簿焚毁!核心物理载体…消失了!”
账簿…焚毁了?!
诸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九死一生从公海夺回来的幽灵账簿!斩向滨海腐败网络最关键的那把刀!在即将出鞘的最后一刻,烧成了灰?!
“老诸!?”王援朝也感觉到了不对,脸色发白地冲过来。
诸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掏出保密手机,直接拨通基地专线,声音沉得像铅块:“陈成!报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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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基地地下三层。
隔离区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臭氧和奇异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空气中飘散着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深蓝色尘埃,在惨白的安全灯下闪着诡异的流光。
原本放置账簿密匣的特制隔离平台,此刻只剩下一个被高温熔蚀出的、边缘呈不规则琉璃态的恐怖凹陷!凹陷中心,残余着指甲盖大小、如同烧融后又急剧冷却的、形状扭曲的暗金色金属疙瘩,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周围的精密仪器,靠近平台的部分外壳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熔化和变形,空气中弥漫着设备短路的焦糊味。
一片狼藉!一片死寂!
“锁匠”头发被电弧燎焦了一撮,脸上全是黑灰,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墙角,眼神呆滞地望着那个还在冒烟的坑,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物理结构崩解…量子级数据湮灭…伯爵这老阴比…玩真的终极后手啊…”
陈成站在隔离区的防爆玻璃外,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胸前的玉琮徽章滚烫,诸成焦灼的意念如同实质的鞭子在抽打。他看着平台上那片恐怖的熔坑废墟,心底的寒意和怒火交织翻腾。就差一步!功亏一篑!
“金鳞,这里是青锋。”保密通讯器里传来特派组长冰冷依旧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澜,“现场情况我已通过监控同步。现在,我需要你的直接报告:是否有任何形式的账簿数据残留?哪怕是一字节?”(青锋组长远程监控着一切)
陈成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语气汇报:“报告青锋组长,账簿物理载体确认在湮灭协议下彻底焚毁,化为高能粒子尘埃。液态金属氢外壳相变产生的能量级远超预期,内部存储介质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残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空中飘散的、那些闪着诡异蓝光的细微尘埃,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但是!”陈成的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境中抓住稻草的锋锐,“触发湮灭的光源核心,是那块‘星尘之钥’碎片!爆炸瞬间,‘蜂鸟’捕捉到了碎片崩解前最后一次异常光谱波动!其波长序列…与之前解析伯爵虹膜密码时的某个冗余加密波段高度重合!我怀疑…这不仅仅是引爆器!它更可能是一个…远程触发式的云端存储器索引密钥!账簿的核心数据,可能在物理焚毁的瞬间,通过某种量子纠缠态的加密通道,自动上传到了伯爵预设的某个绝对安全的云端‘幽灵服务器’!”
“幽灵服务器?量子加密通道?”“墨线”助理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没错!”陈成的眼神亮得惊人,思维高速运转,“伯爵这种在地下世界盘踞几十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账本物理载体是明饵,毁了就毁了!真正的核心账簿,一定是以量子加密态分散存储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云端节点!‘星尘之钥’既是打开物理锁的钥匙,更是触发毁灭和激活云端账簿备份的索引!我们强行破解物理锁,等于激活了备份程序!现在,真正的幽灵账簿,已经化整为零,成了网络海洋里一条看不见的量子鱼!”
电话那头,青锋陷入了短暂而凝重的沉默。几秒钟后,他的声音传来,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决断:“金鳞,你的判断方向成立概率极高。伯爵集团的终极机密,不会如此轻易消失。目标变更:不计一切代价,锁定‘星尘之钥’最后光谱波动指向的量子信道特征!逆向追踪云端幽灵服务器坐标!需要什么资源?”
“需要顶尖的量子密码破解专家!需要国家级超级算力支持!时间窗口极其短暂!量子信道残余特征随时会彻底消散!”陈成斩钉截铁!
“资源马上到位!”青锋的声音不容置疑,“墨线,立刻对接‘龙渊’基地量子实验室!最高优先级!金鳞,你亲自负责技术主导!深渊幽灵,必须浮出水面!”
“是!”陈成和墨线齐声应道。希望之火,在灰烬中重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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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省纪委档案中心。
诸成刚挂断与陈成的通话,脸色凝重如铁。账簿焚毁的冲击尚未平复,云端幽灵账簿的线索又带来了新的巨大压力和希望。他刚想对王援朝下达加速档案转移的指令,档案中心厚重的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
这一次,敲门声不再是刘明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沉重、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咚!咚!咚!
警卫刚把门拉开一条缝,一股冰冷强硬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门外,黑压压地站着十几号人!为首的赫然是滨海省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王守义!
王守义不再是平日里那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弥勒佛模样。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法令纹深深刻在脸颊两侧,眼神锐利如鹰隼,透着久居高位的威压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他身后,跟着政法委分管纪检的二把手、办公室主任,还有几名身形彪悍、眼神凌厉、明显带着警衔的高级警官(省厅督察总队的人)!这架势,根本不是来送温暖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甚至…砸场子的!
“诸成书记!深夜还在辛苦工作,真是令人敬佩啊!”王守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整个档案中心的寂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浓浓的质问意味,他一步跨进门内,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档案库,精准地落在中央桌案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文件堆,以及角落里那几个刚刚打包好、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垃圾箱”上!他的眼神,在那几个箱子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的弧度。
“王书记?”诸成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瞬间挂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疲惫”,快步迎了上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指示?”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隐隐挡在王守义和那几个关键箱子之间。
“指示?不敢当!”王守义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在整个档案中心炸响!“我来,是代表滨海省委政法委,向滨海省纪委讨个说法!讨个公道!”
他猛地抬手指向角落里那几个箱子,声音如同寒冰炸裂:
“诸成同志!你们省纪委,好大的威风!好硬的手腕!无凭无据,未经省委任何通报程序,就敢深夜闯入省府大楼,公然抓捕常务副省长吴仁义同志!现在又派人封存省政法委关联的审批档案!想干什么?搞秘密清洗?搞政治迫害吗?!”他身后的政法委官员和省厅警官立刻配合地向前半步,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气场!
“还有!”王守义不给诸成任何解释的机会,声音如同连珠炮,火力全开,“我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刘明同志,奉我之命,代表政法委党委,好心好意来给加班的纪委同志们送点夜宵,表达慰问!结果呢?被你们的人像防贼一样盯着!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客气’地请了出来!诸成书记!这就是你们纪委对待兄弟单位的态度?这就是你们的组织纪律性?!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省委领导?!还有没有组织原则?!”
这番话,如同重型炮弹,狠狠砸在档案中心!字字诛心,颠倒黑白!把纪委依法办案,硬生生扣上了“秘密清洗”、“政治迫害”、“破坏团结”的滔天帽子!更是把刘明刺探军情的行为,美化成了“代表组织的温暖关怀”!
王援朝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拳头捏得咔咔响,差点就要冲上去指着王守义的鼻子骂娘!
档案中心里所有纪委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愕然又愤怒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诸成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沸腾!但他脸上那副“惊讶和疲惫”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反而在眼底凝结成一层比王守义更冷的冰霜。他看着王守义那双充满戾气、急于撕破脸皮的三角眼,看着对方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政法委和警察系统的官员,心中雪亮:账簿焚毁的消息,王守义必然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纪委失去了最关键的砝码,所以立刻亮出了獠牙!趁着纪委阵脚不稳、最高指挥权交接的空隙(青锋正在赶来途中),想用这种蛮横无理的政治问责和高调施压,打断纪委的调查节奏,甚至逼迫纪委放人、停止调查!最好能趁机逼退纪委,让他有机会接触甚至销毁掉那些原始档案证据!这是赤裸裸的、以势压人的政治反扑!
“王书记。”诸成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盖过了王守义的余音,如同磐石压住了喧嚣的浪涛。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怜悯的疑惑:
“您刚才这番话,信息量很大。不过,我有点没听明白。”
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清澈地看着王守义,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
“抓捕吴仁义同志,是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正式授权,省纪委常委会集体决定,并报省委主要领导同志知悉后,依法依规采取的留置措施。留置令上白纸黑字盖着国徽大印,程序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无凭无据’、‘秘密清洗’了?难道中央纪委的授权,在您政法委王书记这里,不算数?”
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接把王守义扣过来的“无组织无纪律”大帽子,精准地反扣回了中央纪委授权的金字招牌上!四两拨千斤!
王守义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诸成居然如此镇定,还搬出了中央纪委这尊大神!
诸成不等他反驳,继续慢条斯理,目光却如同手术刀般锋利:
“至于查封调阅档案,更是省纪委履行监督执纪职责的常规工作。我们调阅的都是合法合规的过往审批卷宗,程序合规,权限清晰。王书记如此紧张,亲自带人深夜闯到省纪委的核心档案重地兴师问罪…”他稍稍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王守义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官员,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寒风过境:
“我倒想请教王书记一句——您是代表政法委来监督我们纪委办案流程是否合规?还是以个人身份,来阻止我们查阅某些…可能与您…或者您的某些亲属、故旧…密切相关的历史文件?!”
最后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王守义心窝!点破了他最心虚、最恐惧的那层窗户纸!档案!那几箱“垃圾”!就是他王守义的棺材钉!
“诸成!!!你放肆!!!”王守义瞬间被戳穿了伪装的暴怒彻底点燃!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官威面具,指着诸成的鼻子,如同街头泼妇般破口咆哮:
“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是政治陷害!我王守义行得正坐得直!为滨海政法事业兢兢业业几十年!岂容你一个小辈在此信口雌黄!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
他猛地踏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疯狂而怨毒,声音嘶哑地吼出最终的威胁,如同困兽的嚎叫:
“立刻!无条件释放吴仁义同志!立刻停止对我政法委系统历史文件的非法查阅!把所有查封的档案,尤其是你们鬼鬼祟祟藏起来的那些箱子——原封不动地交还给我们政法委!这是最后的警告!否则!别怪我王守义不讲情面!拼着这身官衣不要!我也要拉你们一起!看看这滨海的天!到底会不会翻过来!!!”
赤裸裸的威胁!图穷匕见!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档案中心的气氛,瞬间被引爆至剑拔弩张的顶点!冰冷的杀机,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间弥漫!诸成如同狂风骇浪中的礁石,直面着王守义那张因疯狂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孔,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哦?王书记要翻滨海的天?”诸成的目光越过王守义狰狞的脸,投向大门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您可得问问他老人家…同不同意!”
档案中心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修长、挺拔、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中山装的身影,如同最精准的标枪,投射在光影分割的地面上。青锋到了!他那双深秋寒潭般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地扫过剑拔弩张的现场,最后定格在王守义那张因惊愕而瞬间僵硬扭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