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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省纪委档案中心。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琥珀,沉重得让人窒息。王守义那张因疯狂咆哮而扭曲变形的胖脸上,每一根青筋都在灯光下突突跳动,如同濒临爆裂的蚯蚓。他指着诸成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
“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大家一起完蛋!”
这声嘶力竭的威胁还在档案库冰冷的钢铁架间回荡,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嚎叫。下一秒,大门无声滑开,一道穿着深灰色中山装、挺拔如孤峰的身影,像一柄精准插入风暴眼的绝世宝剑,投射在地面冰冷的方砖上。
青锋到了。
没有前呼后拥,没有多余的声响。他就站在那里,深秋寒潭般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剑拔弩张的现场,目光在王守义那张因惊愕而瞬间僵硬、继而转为死灰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千言万语的叱责更具穿透力,仿佛能将人从里到外冻结成冰。
“王书记。”青锋的声音不高,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压住所有喧嚣的清冽,“省纪委依法履职,调阅档案,程序合规,权限清晰。你深夜带队擅闯纪委核心档案重地,干扰正常办案秩序…”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王守义最后的伪装:
“是在行使政法委的监督权?还是,在试图掩盖什么?”
“掩盖?我掩盖什么?!”王守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尖锐得变了调,试图用更大的音量压过那股冰冷的压迫感,“青锋组长!你来得正好!我要举报!我要控诉滨海省纪委主要领导诸成!滥用职权!非法拘禁省府常务副省长吴仁义同志!非法查封政法委关联档案!意图搞政治清洗!破坏滨海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我恳请特派组立刻制止他们的错误行为!恢复吴仁义同志的自由!并将所有查封档案移交给省政法委自查自纠!”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这一套组合拳王守义玩得炉火纯青!
站在青锋身后的助手“墨线”,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零点一毫米,仿佛在无声嘲讽这份拙劣的表演。
青锋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如同万年冰封的雪峰。他没有理会王守义声嘶力竭的指控,目光转向诸成,声音平稳无波:
“诸成书记,吴仁义同志的留置措施,是否持有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正式授权令?”
诸成挺直腰板,声音掷地有声:“是!授权令编号:ZYJw监字[机密]00578号!手续完备!程序合法!”
“查封调阅的档案范围,是否在省纪委法定权限之内?是否存在超范围?”
“全部属于纪检监察对象履职行为的历史卷宗!均在法定权限内!查阅清单已报备特派组备案!”
一问一答,清晰利落,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守义脸上!把他扣上的“非法拘禁”、“非法查封”的屎盆子,砸得粉碎!
王守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还想强词夺理:“就算是…就算是授权!那也不能…”
“够了。”青锋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流过境,瞬间冻僵了王守义所有未出口的狡辩。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终于完全锁定在王守义脸上,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倾轧而下:
“王守义同志。省纪委执行的是中央纪委的命令。你此刻的行为,是在质疑中央纪委的决定?还是代表滨海省政法委,在对抗中央权威?”
“中央权威”四个字,如同四柄千斤巨锤,狠狠砸在王守义和他身后那群官员的心口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政法委官员和省厅警官们,瞬间脸色煞白,冷汗肉眼可见地从鬓角渗出!对抗中央权威?这顶帽子谁敢戴?!压下来足以粉身碎骨!
王守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在发冷打颤。他看着青锋那双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年轻人…太可怕了!他不是来调解矛盾的,他是来挥动尚方宝剑砍脑袋的!
档案中心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青锋的目光缓缓扫过王守义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官员,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凌撞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无关人员,立刻离开。省政法委系统内,凡涉及五年来‘海神号’邮轮相关审批、备案、监管环节的公职人员,原地待命,准备接受特派组问询。王守义书记,”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如死灰的王守义身上,“请你配合,暂时留在纪委,有些问题,需要你亲自说明。”
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是来自最高执纪利剑的裁决!
王守义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完了。对方根本不跟他讲道理,对方只讲规则,冰冷的、足以碾碎一切鬼蜮伎俩的规则!青锋的现身和他毫不拖泥带水的命令,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平了王守义掀起的滔天浊浪,也烫得所有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缩回了爪子。
“墨线,”青锋不再看失魂落魄的王守义一眼,“带王书记去一号谈话室。安排笔录。”
“是!”墨线如同最精准的机器,一步上前,看似客气实则不容抗拒地引着失魂落魄的王守义离开。那些跟着王守义来的政法委和省厅官员,如同被赦免的死囚,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档案中心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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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郊,“龙渊”基地量子计算实验室。
这里的空气是冰冷的,带着高压电和液氮的独特气味。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如同未来堡垒般的银灰色巨型设备——“龙渊”量子主脑。指示灯如同繁星般明灭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环绕它的数十块超大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如同银河倒悬,映亮了每个工作人员凝重而专注的脸。
陈成(金鳞)站在主控台前,双眼紧盯着中央最大的一块屏幕。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代码,而是一幅动态生成的、如同宇宙星云般绚丽而诡异的立体模型。无数的光点在其中游曳、碰撞、湮灭、重生。一条极其细微、若隐若现、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量子丝线”,正艰难地穿过这片混乱的数据星海,向着某个未知的坐标延伸。
“金鳞!量子信道特征捕捉率86.7%!指向性越来越清晰!熵值波动接近阈值!就是现在!锁定它!”一名戴着特殊目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到出现残影的量子密码专家(代号“智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嘶吼!
陈成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暴涨!他双手猛地按在主控台两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感应球上!胸前玉琮徽章瞬间滚烫,一股强大的精神念力顺着他的手臂汹涌注入冰冷的量子接口!
“龙渊!聚焦!截流!网住那条鱼!”
嗡——!
整个量子主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低沉轰鸣!所有的指示灯瞬间爆亮!屏幕上的数据星云疯狂旋转、坍缩!那条原本若隐若现的蓝色量子丝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绷直、凝实!它挣扎着、扭曲着,试图挣脱束缚!
“通道稳定!特征锁定!信号源逆向追踪启动!”智子狂吼!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疯狂跳动的坐标代码窗口!
“解析坐标!快!它在哪儿?!”
另一个屏幕上,代表追踪路径的光点如同流星划破黑暗,穿透重重迷雾搭建的虚拟网络节点防火墙,疯狂向前跃进!美洲节点…欧洲节点…亚洲节点…虚拟坐标在飞速变换!最终,那道代表追踪路径的流光冲破了最后一层虚拟屏障,猛地撞击在一片代表着真实地理位置的星球模型上!
坐标定格!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清晰的地理坐标:东经114°06′,北纬22°32′。旁边自动匹配的地理名称闪烁出现——香港特别行政区,浅水湾!
紧接着,一组代表具体物理地址的字符在坐标下方由乱码飞速重组、清晰显现:
【南山国际金融中心,58层,云端科技(cybersky tech holdings)香港分部,物理服务器阵列核心节点机房!】
云端科技香港分部!伯爵集团精心构筑的云端堡垒!幽灵账簿的最终藏匿之地!
成功了!
实验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所有人都激动得脸色通红!
但陈成的眉头却猛地拧紧!没有丝毫松懈!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物理地址,脑海中警铃大作!不对!太顺利了!伯爵留下的后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锁定物理位置!这感觉像是…像是对方故意放开了最后一道门户!
“智子!立刻进行深度渗透扫描!检查目标节点所有底层逻辑!寻找‘蜜罐’(诱饵系统)或逻辑炸弹痕迹!”
“已经在扫描!防火墙…很厚!但…没有发现明显诱饵特征?等等!”智子突然失声叫道,“这…这不可能!”
只见中央屏幕上,代表账簿核心数据流的那个蓝色光点,在定位坐标清晰显现的下一秒,非但没有尝试隐匿或自毁,反而像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召唤”,瞬间加速!带着一种决绝的姿态,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地、一头撞进了屏幕上显示的香港分部节点坐标深处!
同时,在目标节点服务器阵列的深层日志扫描画面中,一行极其微小、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的代码字符被“龙渊”主脑的超强算力瞬间捕捉、放大、解析!
【…target_confirmed… data_Stream_Redirected… Final_destination:mountaintop_Retreat_Server_Farm… Location:taipei…】
(…目标确认…数据流已重定向…最终目的地:山顶静庐服务器农场…位置:台北…)
台北?!
真正的最终目的地是台北?!
香港分部节点只是一个跳板?!一个精心设置的、吸引所有火力的诱饵陷阱?!
实验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刚才的狂喜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伯爵,这个幽灵,给他们玩了一出金蝉脱壳!不,是双层套娃!
陈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立刻追踪重定向路径!锁定台北目标!”他厉声下令!但屏幕上那条刚刚撞入香港节点的蓝色数据流光芒,在完成重定向指令后,如同完成了使命的烟花,瞬间熄灭、消散!量子信道特征彻底湮灭!追踪路径戛然而断!只留下屏幕上冰冷的香港坐标和那行指向台北的幽灵日志,无声地嘲笑着他们刚刚的巨大努力!
功败垂成!真正的账簿,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刚刚被他们抓住尾巴,却又消失在更深、更远、更危险的黑暗深渊——台北!一个远比香港更加敏感、更加复杂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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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省纪委,一号谈话室。
空气冰冷,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滋滋微响。
王守义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对面,青锋坐在阴影里,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只有那双冰冷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墨线站在一旁,如同沉默的影子。谈话桌上放着一台小型录音设备,红灯亮着。
谈话已经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王守义从最初的狡辩、推诿、装傻充愣,到被青锋一个个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问题剥得体无完肤,精神防线早已崩溃。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粘腻冰冷。
“…所以,王书记,”青锋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致命的拷问,“关于那份五年前滨海港泊位超期占用审批单上,那个‘w.S.Y’的铅笔备注,以及‘王主任电话指示:加速办理,特事特办。口头备案,不录系统’的字样,你作何解释?这个‘王主任’,是不是你?”
王守义浑身剧烈一颤,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我…我记不清了…那么久远的事了…文件那么多…可能…可能是其他人…也可能…是下面人胡乱备注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挣扎。
“记不清了?”青锋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陡增,“那么,关于你的机要秘书钱有为,在吴仁义被抓捕后,于省府大楼内‘自杀’未遂一事呢?他昏迷前曾含糊提及‘王…王…救命…他们…不会放过…’。这个‘王’,指的又是谁?‘他们’,又是谁?”
王守义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我不知道!他那是胡言乱语!他精神压力太大!他…”
他的话被青锋身后墨线手中递过来的一份文件打断。那是一份省纪委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王守义之子王振宇(滨海海关缉私局副科长)名下海外资产的初步核查报告摘要。报告上清晰显示着数个离岸账户和其在加拿大购置的豪华房产信息。
青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文件,钉在王守义脸上:“王振宇同志,一个副科级干部,年薪几何?这些海外资产,如何解释?还有,你妹夫在省文旅厅经手的所有‘海神号’娱乐项目‘特批’文件,以及其本人频繁出入境外赌场的记录…王书记,还需要我一件一件提醒你吗?”
“我…我儿子…他…”王守义看着儿子和妹夫那些赤裸裸的罪证,看着青锋那双洞察一切、毫无感情的眼睛,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噗地一声彻底破灭了。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浑浊的泪水顺着肥胖的脸颊滚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声:
“我…我交代…我都交代…”
就在他精神彻底崩溃、准备开口吐露一切的瞬间!
嗡——!
他口袋里一个伪装成普通电子门禁卡的、极其微薄的信号接收器,突然发出了一次极其短暂、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震动模式是预设的最高优先级!
王守义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震!即将吐口的话瞬间卡死在喉咙里!他那双刚刚还充满绝望和妥协的眼睛里,一种更加极致、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骤然爆发!仿佛看到了地狱深渊的景象!他的瞳孔瞬间放大,死死盯着空气,脸色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起来!
与此同时!
滨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区。
躺在病床上、脖子上缠着厚厚纱布的钱有为,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连接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原本平稳的曲线陡然变成一条疯狂抖动的直线!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病房的宁静!
“心跳骤停!快!抢救!!!”值班医生和护士的惊叫声响起!
青锋、墨线、以及谈话室外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的诸成、赵铁军,脸色同时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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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纪委大楼地下停车场。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
一个穿着蓝色电工工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代号“清洁工”),看着手机屏幕上发送成功的加密信号回执,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迅速拆掉手机电池和SIm卡,掰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启动车子,悄无声息地汇入了凌晨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