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霍格！快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这套蓝色的会不会显得太严肃了？还是这套带银线刺绣的更有王室气度？”雅努斯站在落地镜前，手里拿着两套深蓝色调的华丽礼裙，左比右划，眉头紧锁，蓝眼睛里写满了纠结。
她已经换了三套了。
艾菲儿和瑟薇娅倒是早早选定了。艾菲儿换上了卢德本纳精灵王室的传统礼裙——那是一身以森林绿为底、用秘银丝线绣满生命树纹路与古老符文的曳地长裙，款式典雅庄重，完美衬托出她修长的身姿和此刻腹部圆润的优美曲线，金发披散，碧眸沉静，已然是精灵公主的完美仪态。
瑟薇娅则穿着多尼亚人鱼王室的珍珠白渐变长裙，从肩头的银白渐次过渡到裙摆的海水蓝，裙摆处点缀着细小的、如同浪花般的珍珠与碎钻，银发精心编织，红瞳带着一丝羞涩的期待。
她们俩已经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了一段时间的马卡龙了。
我靠在对面的门框上，手里百无聊赖地弹着一枚金币，看着镜前忙碌的身影，打了个哈欠。
“就那件挺好的，”我懒洋洋地指了指她最初拿出来、现在被她扔在一边椅子上的那套纯白色、绣着蓝色鸢尾花、款式相对简洁大方的礼裙，“你看我，一直都是这件黑色的衣服，几百年都没换过样式，不也挺好？”
我扯了扯身上偶尔会在特殊场合拿出来的黑色礼服，表示对她这种换装游戏的不理解。
“你那是习惯了！大懒龙！”雅努斯回头瞪了我一眼，脸颊因为忙碌和挑选而微微泛红，“我很在意这种事的！这可是要流传千古的王室肖像！当然要选最能代表我现在状态和心意的衣服！”
她顿了顿，小声补充，“而且……怀孕了，身材有点变化，得挑显瘦的……”
我看着她明明还很纤细的腰身，无奈地摇头。最终，在我快把金币弹到天花板上时，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了最初那件白色的。
“好吧，就这件……你最早挑的那件。”我适时地表示支持，虽然我觉得她穿哪件都差不多——当然，这话现在不能说。
又折腾了一会儿，在艾菲儿和瑟薇娅帮助下，雅努斯才穿戴整齐，白色礼裙勾勒出她依旧纤细但在我眼里已能看出一丝不同弧度的腰线，深蓝色的长发精心盘起，露出优雅的脖颈，胸前佩戴着鸢尾王徽，整个人显得清新充满活力。
“好了！出发！”她终于满意，深吸一口气，挽住我的手臂。艾菲儿和瑟薇娅也紧跟在后。
阳光透过高大的拱窗，将画室照得一片通透明亮。空气里飘荡着各类颜料的独特气味，混合着从窗外花园飘来的隐约花香。
画室宽敞，一侧摆满了各种尺寸的画框、绷好的画布，以及堆积如山的颜料罐和画笔。
中央空出了一块区域，铺着深红色的地毯，背景是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帷幕。几把风格各异的椅子散落着，显然是供我们选择姿势用的。
一位头发花白、留着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身边支着一个巨大的画架，上面绷着雪白的画布，旁边的小推车上摆满了调色盘和各式画笔，其中几支笔杆上镶嵌着微小的魔法水晶，显然是魔导笔。
“各位大人，日安。”男子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带着艺术家的洒脱，“我是宫廷画师库尔贝，很荣幸能为各位执笔。”
他的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我们四人，应该是在观察我们的服饰细节。
雅努斯点点头，介绍道：“库尔贝先生是鸢尾最好的肖像画家之一，我小时候的肖像，还有后来的一些官方海报，都是他画的。”
“库尔贝先生，”我直接开口，省去了寒暄，“关于这幅画，有一点需要明确。我们不需要拘泥于传统的国王王后双人肖像模式。”
“哦？”库尔贝挑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示意我继续。
“我们四个，是一个家庭。”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所以，这一代的鸢尾王室肖像画里，要有四个人。这会让你为难吗？构图，绘画……任何方面。”
库尔贝闻言，非但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反而眼睛一亮，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爽朗，在画室里回荡。
“为难？哦，我亲爱的大人，您可太不了解艺术家了！”他搓着手，脸上焕发出兴奋的光彩，“我最喜欢的，就是打破陈规，挑战传统！四人肖像？一个真正的‘家庭’肖像？这太棒了！远比画两个板着脸、按照固定姿势摆拍的人有趣得多！这会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值得期待的作品之一！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会倾注全部心血，认真为各位作画！”
他的热情很有感染力，连雅努斯都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那么，”库尔贝拿起一支炭笔，在空白的画布上虚虚比划着，“各位有没有讨论过，希望以什么样的姿势入画？毕竟，四个人，要兼顾平衡、美感，还要体现‘家庭’的联结……”
“有的。”雅努斯立刻点头，昨晚她们三个女孩确实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很久。她看向我们，“快点，大家，按昨晚说好的。”
我们四人走到背景帷幕前，按照昨晚商议的姿势站好。
我站在略微靠后的中心位置，依旧是那副随意却挺拔的姿态。
雅努斯站在我的右侧前方半步，微微侧身靠向我，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臂弯，另一只手则自然而优雅地垂在身侧，脸上带着属于女王的沉静与温柔。
艾菲儿站在我的左侧，与我几乎并肩，姿态端庄，碧眸平视前方，双手交叠轻轻置于隆起的小腹前，将精灵公主的优雅与初为人母的宁静完美结合。
瑟薇娅则坐在我身前左侧一把精致的矮凳上，微微仰头，红宝石般的眼眸望向画师的方向，带着些许羞怯和期待，双手放在膝上，珍珠白的裙摆如花朵般散开。
我们四人形成了一个错落有致、彼此联系又各有特色的整体。光线从侧面的高窗洒入，在我们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完美！太棒了！就是这个感觉！”库尔贝激动地挥舞了一下炭笔，然后迅速在画布上勾勒起大致的轮廓和光影分区。
他一边画，一边低声调整着我们的细微角度和手部姿态。
准备就绪后，他换上了那些镶嵌魔法水晶的魔导笔。随着他手腕灵活地挥动，魔力被精确引导，不同颜色的颜料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从他指尖的笔端流淌而出，精准地落在画布上。
库尔贝画得非常投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也浑然不觉。画笔与画布接触的沙沙声，调色盘上颜料混合的细微响动，构成了画室里唯一的旋律。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库尔贝终于停下了笔。
他后退几步，眯着眼，仔细审视着画布，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疲惫与巨大满足的笑容。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对我们躬身：“完成了，大人们。请过目。”
他侧身让开。
我们四人走上前，看向那幅巨大的画布。
画面上，色彩和谐饱满，光影处理得极其精妙，仿佛将刚才那一刻的阳光和氛围永久封存。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画面的每一个细节，最终，落在了我们身后作为背景的深色天鹅绒帷幕上。
起初看来，那只是厚重、平整的墨绿色，用以衬托我们的身形。但仔细看去，在帷幕层层叠叠的褶皱深处，库尔贝用极细的、近乎透明的金色颜料，勾勒出了一些若隐若现的图案。
那是龙的轮廓。
龙头部分露出一只半阖的、仿佛在守护又仿佛在沉睡的竖瞳。
金色很淡，几乎融入背景的暗绿之中，只有在特定角度和光线下才能察觉，这是一个只有知情者才能读懂的隐喻。
看来库尔贝也属于“知情者”，应该是雅努斯有所交代过。
画布上我们四人的形象栩栩如生，不仅仅是外貌的肖似，更重要的是神韵的捕捉——那份属于“家庭”的、无形的联结与温情，透过构图、姿态和眼神，清晰地传递出来。
瑟薇娅捂住了嘴，红瞳睁得大大的，看看画，又看看我们，小声惊叹：“好……好漂亮……”
没有王冠与权杖的刻意堆砌，没有威严到僵硬的姿态。
有的，只是一条巨龙，和他所爱的妻子们，以及他们即将到来的孩子们，最平凡也最真实的模样。
或许，这才是未来最好的象征。
“很好，库尔贝先生。”我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这幅画，我们很满意。”
“荣幸之至，我相信这幅图画便会传遍整个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