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已经整整三天了。
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房间里弥漫着外卖盒和速食食品的味道，混杂着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息。地上散落着几本被翻得卷边的编程书和算法导论，还有几张写满了潦草公式又被狠狠划掉的草稿纸。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却漆黑一片。那台被彻底“报废”的主机，像一个冰冷的墓碑，提醒着他那晚的恐惧和无力。
他试图用另一台备用笔记本继续学习，但手指放在键盘上，却迟迟无法敲下任何有意义的代码。脑海里反复闪现的，是血色骷髅的狞笑，是林栀那双冰冷不耐烦的眼睛，是那句“很吵”，是论坛上那些刺目的嘲讽，是那条匿名的警告，是那台瞬间死亡的电脑……
“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手背瞬间通红。剧烈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屈辱和愤怒。
他不甘心！
他秦屿，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竞赛冠军拿到手软，顶着无数光环进入江大，是“江州狼影”无可争议的王牌和领袖！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引以为傲的技术实力之上！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那个林栀，那个他曾经嗤之以鼻、视为耻辱的“睡神”，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彻底碾碎了！
他甚至无法理解她是如何做到的！那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低声嘶吼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她肯定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后门！或者……或者那根本就是一场戏！对！一场精心策划的戏！就是为了羞辱我！为了打击‘江州狼影’！”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冒出来，让他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丝扭曲的支点。他死死抓住这个想法，试图用它来重建崩塌的信心。
“我要证明！我一定要证明！”他眼神变得偏执而锐利，“她不可能比我强！绝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宿舍里烦躁地踱步。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证明林栀虚张声势、或者揭露她作弊手段的方法。
直接技术对抗？经过那晚的警告，他不敢了。那无形的力量让他感到恐惧。
那就从别的方面入手！她总有弱点！她那种性格，那种做派，不可能毫无破绽！
对！她的过去！她的背景！一个技术如此恐怖的人，怎么可能籍籍无名，甘心在江大当个“睡神”？这本身就不合理！她的档案一定有问题！
秦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再次想到了那个灰色的网络安全论坛。上次的警告让他心有余悸，但他不相信对方能监控一切。他可以更小心，用更隐蔽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备用笔记本，连接上一个极其不稳定的海外代理网络，经过十几层跳转，再次进入了那个论坛。
他没有再发悬赏帖，而是小心翼翼地浏览着各个板块，寻找可能与信息调查、背景深挖相关的渠道。他避开任何可能与“林栀”或“江州大学”直接相关的关键词，只用一些模糊的、指向性的暗语进行搜索。
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需要特殊邀请码才能进入的子版块深处，他看到了一个匿名的、号称可以提供“深度信息清洁与背景重塑”服务的广告贴。发帖人的Id是一串乱码，联系方式只有一个加密的即时通讯通道地址。
广告语写得极其隐晦，但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无所不能的狂妄和黑暗。
秦屿的心脏狂跳起来，既有找到希望的兴奋，也有触及禁忌的恐惧。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不甘和愤怒压倒了一切。他按照指示，下载了一个一次性的加密通讯软件，输入了那个通道地址。
几秒钟后，连接建立。
一个没有任何头像、Id同样是一串乱码的用户出现在对话栏。
对方率先发来一条信息，冰冷而直接：
【询价？目标？】
秦屿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敲下回复，刻意用了代称和模糊指向：
【目标：江州大学，计算机系新生，女性，近期因某赛事引发关注。需求：其入学前所有背景信息深度核实，重点：家庭关系、真实教育经历、有无特殊技术团队支持或作弊嫌疑。越高清越好。】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回应和报价。
几秒钟后，对方回复：
【目标代号确认。此单风险评级：极高（红色）。报价：初始定金 3 btc（比特币），视信息获取难度及后续风险追加。预先警告：此目标信息屏障异常坚固，触及可能引发不可预知后果。是否确认？】
3 btc！相当于近百万人民币！还只是定金！
秦屿倒吸一口冷气，被这离谱的价格和“风险评级：极高”的警告震住了。同时，对方似乎瞬间就确认了林栀的身份，这让他更加不安。
但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弄清楚真相，他无法安心，无法继续自己的路！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动用了一个自己秘密积攒了很久、原本打算用于购买顶级服务器资源的比特币钱包。
【确认！】他敲下了这两个字，仿佛押上了自己所有的赌注。
【定金收到。静候。非必要不联系。】对方回复得极其简洁，随后通讯通道瞬间断开，软件自动卸载，不留任何痕迹。
秦屿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一种病态的期待和复仇般的快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在他心中交织蔓延。
他期待着对方能挖出林栀不可告人的秘密，期待着能证明自己是对的，期待着能将那个高高在上的“睡神”拉下神坛，狠狠地踩在脚下！
然而，秦屿并不知道，在他按下“确认”按钮的几乎同一时刻。
宿舍里。
正裹着被子睡得香甜的林栀，那台放在枕边的老人机，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没有铃声，没有震动，只是屏幕上快速滚动过一行极其复杂的、非标准字符组成的乱码，持续时间不足零点一秒，随即熄灭。
林栀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梦话：
“又有苍蝇……嗡嗡……”
然后，她又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一天后。
秦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宿舍里坐立不安。他疯狂地刷新着那个灰色论坛，尝试各种方式试图联系那个匿名信息贩子，却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他的比特币定金如同泥牛入海。
恐惧和不安逐渐压倒了最初的期待。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他的备用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亮起！
没有启动系统，屏幕却直接显示出一个纯黑色的背景，中央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如同用鲜血书写的、不断滴落扭曲的英文单词：
AccESS dENIEd
（访问拒绝）
紧接着，屏幕下方浮现出一行更小的、如同墓碑刻文般的白色小字：
【警告：窥视王座者，必将永坠深渊。你的愚蠢，已为你招致‘凝视’。好自为之。】
“砰！”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猛地炸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整个电脑彻底死机，再也无法启动！
秦屿吓得从椅子上猛地跳起来，脸色惨白如纸，惊恐地看着那台冒烟的电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凝视”？！什么凝视？！
他猛地回头看向四周，窗帘紧闭，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仿佛从四面八方穿透墙壁，牢牢地锁定了他！让他如芒在背，毛骨悚然！
“不……不……”他颤抖着后退，撞倒了椅子，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精神几乎要崩溃。
他明白了。
他触犯了绝对不该触犯的领域。
他招惹了绝对不该招惹的存在。
那个林栀……她根本不是他能窥探的！她的背后，站着无法想象的、恐怖的力量！
而就在这时，他的宿舍门，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很规律，却像重锤般砸在秦屿的心脏上。
他猛地抬头，惊恐万分地看向门口，全身肌肉绷紧，冷汗如瀑般涌出。
是谁？！
是那个匿名信息贩子？还是……林栀？或者……是那些“凝视”着他的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秦屿颤抖着，几乎无法呼吸。